房間裡靜谧無聲。

謝千峰話音落下，謝楚并未立即回答，他既沒有反問謝千峰在他眼裡自己的目的是什麼，也沒有回答他的提問。

謝楚雙手放進口袋，勾過一旁的椅子，舒服的坐下。他靠在椅背上，大咧咧的翹起腿，對謝千峰露出一個諷刺又跋扈的笑容。

“謝司，這話不對吧。”謝楚說，“什麼目的不目的，我和同事友好相處，不是聯盟和中心塔都喜聞樂見的事情嗎？”

謝千峰微笑着看向謝楚，眼神冷淡，“哦，是這樣嗎？”

謝千峰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你的意思是，你願意接受聯盟的哨向匹配了？”

不待謝楚回答，謝千峰冷笑着一揮手，言簡意赅的評價道，“别放屁了。”

“你要是想接受想釋懷，至于這些年和老杜和聯盟對着幹，至于有事沒事就去作把死，至于把埃蒙揍進醫院？”

謝千峰拿起桌上的文件夾，抽出其中一張A4紙，擺在謝楚面前。

謝楚垂眼，冷哼一聲。

聯盟哨向人員永久匹配意見表。

這東西就相當于民政局的結婚登記表，扣上章，就代表着兩位申請人的結合受到聯盟保護，從此成為正兒八經的伴侶。

三年前，他和甯彬曾經多次主動向聯盟提出申請，但無一例外，全被駁回。

現在，謝千峰拿出的意見表上明晃晃的寫着他和另一個人的名字，意見欄中那大大的“同意”将謝楚的心戳的鮮血淋漓。

謝千峰見謝楚不說話，随後拿出一套身份證件。

證件的姓名與匹配表上的一緻，雖然名字和出生年月對不上，但這份證件上的所有照片都是甯彬。

謝楚不是從前的愣頭青，從謝千峰坐在這裡，對他說出目的一緻的那句話開始，他就明白謝千峰的意思。

“現在要保全甯彬，隻有兩種方法，”謝千峰說，“要麼他和一個S級哨兵結合，用掉高級哨兵的豁免權。”

“要麼就是這樣。”謝千峰看向謝楚，“我們都知道，北3供能點的事情不是甯彬做的，但證據呢？你能拿出證據嗎？”

庭審時，公正局會正式介入案件。雖然有他們這些人證，但考慮到人證與甯彬的關系，公正局會謹慎考慮他們的說法。

北3供能點炸毀的後果太大，公正局辦案絕不敢馬虎，這件案子很可能會是甯彬被公正局帶走扣留，案件繼續調查的結果。

這樣的扣留是沒有時間期限的。

記錄儀内的視頻能恢複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沒有那段視頻，沒有N3929親口承認北3爆炸與進化派有關，那麼公正局就需要尋找其他的案件線索。

找到能證明甯彬清白，或者是定罪的線索。

N3929已經死了，連屍體都沒能留下。進化派神出鬼沒，也不知道下一次現身是什麼時候。

這段時間，甯彬就會一直被扣留。

聯盟是希望甯彬回到中心塔工作，不是希望甯彬回到中心城坐牢。

謝楚盯着那套身份證件，擡眼看向謝千峰。

“所以你也叫來了埃蒙，打個雙重保險，我猜這份匹配意見下面就是甯彬和埃蒙的匹配表，我這走不通，你就立刻在那份上蓋章。”

謝楚聳聳肩：“甯彬恨你又有什麼關系呢？反正你們的關系也回不到從前了，說不定以後他和埃蒙日久生情，還能和我斷幹淨。即留下了甯彬，又不用把珍貴的S級向導浪費在一個實驗體身上，一舉兩得，一石二鳥，謝司，佩服。”

謝千峰的手指又開始一下一下的叩擊桌面，大約兩分鐘過後，謝千峰收起了文件。他拎起公文包，歎息着站起身。

他的意思很明顯。

出去買東西砍價砍不動的時候，就連八十歲老太都會用這一招。謝楚在内心無聲棱角，并未動作，隻是安靜的注視着謝千峰。

謝千峰慢慢走向門口。

一步，兩步，屋子裡的兩個人都在期待着對方開口。

終于，在謝千峰的手搭上門把的那一刻，謝楚出聲叫住他。

“謝司。”

聽到這句話，謝千峰知道，自己赢了。

謝楚對甯彬有埋藏心底的執念，甯彬難道對謝楚沒有嗎？如果甯彬對他沒有一絲留戀，何必冒險進副本救他。

有些話，有些事，謝千峰說會徹底摧毀二人的關系，但謝楚去說，就不會。

沒人比他更知道謝楚是多麼想要甯彬留下。

謝千峰轉過身，他壓抑住心中的喜悅，面色不顯，依舊高森莫測道，“想好了？”

謝楚還是靠在椅子上，聞言，他臉上露出一個幾乎能稱的上燦爛的笑容。

“謝司，慢走不送。”

謝楚直起身，微笑着說。

……

咣當。

從辦公室出來一直躲在衛生間沒走的張春和聽見一聲巨大的摔門聲，她小心翼翼的探出頭，隻看到謝千峰怒氣沖沖的背影。随後，辦公室的門打開一道小縫。

謝楚站在門口，對她招招手。

“煙，拿過來。”謝楚掌心向上，看向張春和的口袋。

張春和大驚失色，“老大，你不要污蔑我，我不抽煙的。”

“哦，”謝楚說，“你确定要在A級哨兵面前撒謊嗎？我這鼻子比狗靈，退役後去警犬大隊再就業都沒問題。”

張春和從小到大沒見過這種比喻，一時間無語凝噎。

她不甘心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粉盒，謝楚拿過，沖向衛生間将裡面的香煙全都倒進馬桶，利索的按下沖水。

“你幹什麼？”張春和心疼自己的工資。

“我這人一不開心就容易當禁煙大使，”謝楚将煙盒團吧團吧丢進垃圾桶，“跟我走，有事找你。”

自知闖了大禍的張春和敢怒不敢言。

但好歹是能進中心塔精英部門精英小隊的人，張春和實在不覺得自己記憶裡能差到忘記把U盤放在那裡。她腦子裡有自己給U盤打标簽封袋子的記憶，确定無比。

他跟着謝楚走出中心塔，來到不遠處的中心公園。謝楚帶着人東拐西拐，從小販手裡買了五塊錢的魚食，和張春和站定在錦鯉池面前。

臨近飯點，公園裡沒什麼人，錦鯉池附近除了謝楚張春和，就剩下一池子胖若小豬的魚。

張春和看着謝楚平靜的喂魚，總覺得下一秒自己就會被他栽進池子裡。

“老大，我确定我把U盤放好了。”她決定給自己争取一絲生機，主動開口，“我去材料室領過袋子，我們可以去對，辦公室的監控也可以去查。”

謝楚搖搖頭，說，“這些都查不到了。”

“辦公室的監控不會被覆蓋的……”張春和說着，瞥見謝楚嚴肅的神情，讪讪閉嘴。

U盤如果是進化派處理的，那一定不會再監控範圍内留下痕迹。如果不是進化派處理的，那，會是誰？

張春和不敢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