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超拿來的案宗大部分已經在資料室沉睡了十年以上的時間,期間還經曆了小行星危機和多次搬家活動,其中缺頁漏頁的不在少數。
但能保存到這個程度,已經是中心塔工作人員能做到的極限了。
效率至上,杜超粗略的将文件袋分成兩組,讓謝楚和趙志才分開查看總結。但卻唯獨留下了甯鴻雁的案宗,親自交到甯彬手上。
“抱歉。”杜超有意避開甯彬的眼神,輕輕留下這兩個字。甯彬沒有動作,他安靜的靠在椅子上,停頓了許久。這時候,杜超才擡起眼,不動聲色的打量着甯彬的神色。
預想中的憤怒與激動并未出現在年輕人的臉上,甯彬面色如常,沒有什麼變化,就像是此前無數次面對面彙報時的神情一樣。
杜超有些意外的看向一邊的吳博士。
實際上,在将甯鴻雁的案宗拿出來之前,杜超特意給吳博士打了一個電話。這對已經形同陌路的師徒講話沒有太多寒暄的必要,招呼過後,他們之間突然陷入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杜超深吸一口氣。
從吳博士在南城區買好票的那一刻起,杜超就已經知曉了他的行蹤。進化派的人已經安插到了吳博士身邊,他還能一路順暢的坐火車回到中心城,中間少不了杜超的保護。這些年,特行隊的調查動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大多時間,他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替甯彬在謝千峰那邊隐瞞過去。
或許是猜到了杜超突然緻電的理由,吳博士在沉默過後,主動提起了自己的實驗。
“實驗已經成功了,”他說,“我這邊也不需要那麼多人手,特行隊解散後,你把甯彬調回中心塔吧,不要浪費他的天賦。”
杜超沒有拒絕,但他又問:“是按照師姐的思路進行的嗎?”
吳博士沒有隐瞞:“是。”
杜超閉上眼睛,呼吸顫抖。
吳博士對外一直沒有明确公開過實驗思路,從吳博士要求單獨帶組研究哨向病開始,他就猜到了吳博士到底想要做什麼。
“你……”杜超聲音一瞬間哽咽,想說的話卡在喉嚨,不上不下,最終還是被他強壓回去。他整理好情緒,對吳博士問道,“甯彬狀況怎麼樣?”
吳博士斟酌片刻,實話實說。
“不算好,也不算壞。”吳博士說,“作為首例治愈的後天哨向病患者,在分化能力與精神力控制上,他與正常分化人員已經沒有差别了。可他的心理問題始終是一個隐患,我和謝千峰談過,對于這一點,我無能為力。”
“不過,甯彬不再是脆弱的孩子,”他說,“他母親的事情,他有知情的權利。删除他的記憶,隐瞞他母親的死因,實在是,有些……”
有些不道德了。
杜超沒再多言。挂掉電話後,他算算日子,到今天為止已經在中心塔工作了快三十個年頭。
距離那件事發生,也已經過去了十八年。
十八年,時間過得太快了。
他也實在是,一事無成。
這就是促成杜超拿出甯鴻雁檔案,不再隐瞞的原因。
在他的注視下,甯彬接過檔案。雖然面上看起來,他與平常毫無差異,但不住發抖的手指還是暴露出他現在内心真正的情緒。
精神體雪貂不受控制的從他的精神域中跑出來,小小的鼻尖不住的在空氣中嗅來嗅去,狀态焦慮不安。
這是因為分化人員情緒波動過大影響到了精神體狀态,謝楚擡手将一條揣進懷裡,胖雪貂突然騰空而起,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表達不滿。
“老杜,”謝楚開口,他晃晃手中的文件,疑問的讀出文件上的話,“E聯盟所投放的生物武器為域外拟人類生物,已于什麼什麼時候銷後面就看不清了。這倒都是銷毀了?還是由聯盟管控保存?”
“還有這裡面的圖片和大部分關于生物武器的介紹都受潮看不清了。”他問,“所以E聯盟的生物武器到底是什麼?和我們的案子有什麼關系。”
他的問題給甯彬争取了幾分鐘的緩沖時間,甯彬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手中的文件袋傳來微涼潮濕的觸感,他打開文件袋,就如同謝楚所遇到的情況一樣,内裡的資料因潮濕水汽模糊了不少。
尤其是現場圖片和最初的交通事故調查報告。
甯彬放下文件,也看向杜超。
杜超皺着眉,翻閱過謝楚手中的文件。他一一檢查過去,發現文件受損均很嚴重,不由得皺起眉。
大片大片的字迹呈現出被水洇濕的狀态,就連圖片也未能幸免,受潮褪色,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看到謝楚手中的文件,甯彬動作一頓。他立刻看向不遠處趙志才平攤在會議桌上的資料,甯彬視力不錯,一圈看下來,他的目光落回母親的案宗上。
在杜超拿來的文件中,他母親的案宗是受損最輕的。雖然最初的車禍調查報告和現場照片無法辨認,但是後續的補充報告,二次乃至三次調查結果均沒有收到影響。
甯彬不再猶豫,他的手指觸碰上幹淨卻冰涼的紙張,一目十行的掃過上面的字。
察覺到身邊人表情愈發嚴肅,謝楚微微偏頭,輕聲詢問:“還好嗎?”
甯彬沒有回答,指着他手中的文件說:“給我。”
謝楚将文件遞給他。甯彬捏着薄薄的紙張,直接送到一條鼻子下面。
“嗅嗅。”他命令道。
一條有些不情願,但還是照做。雪貂那黑色的小鼻子輕輕聳動,衆人的目光刹那間全落在白色小生物的身上。謝楚看過去,他隻覺甯彬的眼睛很亮,亮的他一時間有些晃神。
就在這時,一條猛地直起上神,發出一聲短促的預警。
見狀,杜超反應迅速。
“有什麼問題?”
甯彬嘴角微微上揚,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案宗上有精神力殘留,”甯彬斂起神色,語速很快,“這不是受潮,是有人刻意為之。那個人,我們認識。”
話音落下,會議室内所有人全都精神一振。
“是誰?”趙志才急急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