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灰的車窗玻璃外是詭秘的空曠公路,道路兩側生長着高大且濃密的喬木,嚴嚴實實遮擋着架橋外的風景。
灰綠的荒草随着冷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響,肆意扭動着柔軟的身軀,像在為一曲未命名的歌謠伴舞。
易蔔冷着一張臉看着外面陰沉的景色,清瘦的指骨有節奏地敲打着磨砂紋路的車身,不知在想些什麼。
劉勇坐在前座,雙手環胸靠在車背上,眼皮止不住地往下掉。
雖然不知道自家老闆為什麼非得停在路上不走了,打個電話嘴裡神叨叨地說這地方不對勁,但劉勇覺得可能就是撞着什麼耗子野雞之類的,根本沒啥事。
但劉勇深知作為一個合格的打工人,首先要明白的就是認真聽從老闆的指揮,老闆說一,他當然不能說二啦~
于是毫無心理負擔的劉勇就坐在前座,慢慢陷入了沉睡。
一個小小的汽車裡,前座與後座的氛圍卻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易蔔此時坐在皮革座椅上,屁股拔涼拔涼的,他還在想為什麼人來得這麼慢?
手機按鍵來來回回不知道按了幾次,都快半小時了連個影子都沒有。
可是确實他坐在車裡也一點事兒都沒有,難不成真是他多疑了?
男人臉上眉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剛想問問劉勇他有沒有什麼感覺,一轉過頭看後視鏡,憨厚的男人睡得香甜無比,頭不停點在半空,下一秒好像就能一頭栽倒。
易蔔的火氣“chua”的一下就冒上來了,長臂一伸,右手啪一下把前車座的調适器猛地扳了下來。
劉勇睡得正香甜,突然後背沒了靠椅,整個人吓得一顫,立馬醒了過來。
前排原本角度合适的座椅此刻瞬間180度躺平,他眼睛一睜,剛好看見頭頂自家老闆陰恻恻的一張臉,微尖的下巴此刻仿佛泛着冷光,嘴角帶着譏诮的笑意俯視着他。
“又睡着了啊......劉勇?”劉勇仿佛幻視自家老闆的聲音帶着毒刺,目标明确地狠狠紮了他十幾下。
立馬背上着了火,猛地坐起來尴尬陪笑。
【哎喲喂,老天爺,能不能看看現在幾點了......】劉勇有賊心沒賊膽,在心裡默默腹詐着。
易蔔撒完氣,又把目光對準了車外,“媽的,還沒來?”
正說着呢,整個車身突然奇怪地一晃,易蔔的頭都古怪地暈了一下,眼前猛地炸裂出一堆奇形怪狀的色塊,還在快速地遊動變幻。
他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卻突然正常了,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易蔔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聲音微顫,“劉勇,你剛剛看見了嗎?”
劉勇正在調适着座椅,聽到老闆的問話,奇怪地啊了一聲,“啥,什麼都沒有吧......”
易蔔深吸了一口氣,越發按耐不住了,拿出手機就想再給周靈打個電話,手指剛按到通訊錄上,劉勇好奇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诶,那誰?半夜還在路上走......”
易蔔猛地擡起頭來,額頭貼着玻璃就往外看。
一眼望不見的漆黑裡,借着車燈照射出的微光,易蔔看到不遠處一個高大的人影走了過來。
森灰的霧氣彌漫,易蔔隔着昏暗的車窗看不見男人的面龐,隻見來人一身黑衣,高大的身形在空曠的馬路上看着極為惹眼。
“應該是個人吧......”随着男人越走越近,符合正常人類特點的身形逐漸展露在易蔔面前,他越看越覺得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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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讓沿着周靈給的坐标點一路疾行,他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或許是感覺到了周靈揶揄語氣中的調笑意味,或許是......一種奇妙的第六感?
穿過密林走了不久,陳讓就在不遠處的公路邊發現了一輛白色的汽車,車燈沒關,直直穿破虛空向前方投射出冷白的光線,照亮了周圍的一片區域。
但是......異狀在哪裡呢?
單憑他對這片區域的直觀感覺來看,他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的地方,是烏龍事件嗎?
陳讓腳步沒停,繼續朝着白車走去。繞過前方的B字形徽标,男人俯下身來敲響了淺灰色的車窗,“扣扣”幾聲剛剛傳出,車玻璃就刷得降了下來。
半夜的大馬路上格外空曠,明明是室外空間卻像是被什麼封閉了起來。死寂的荒野裡,連些微的鳥叫聲都不曾傳來。
陳讓一個人站在白車的外端,微微低頭朝裡看。
前排座椅上空無一人,亞麻白的内飾本應給人一種溫暖而舒适的感覺,卻在當下的情景中顯得格外怪異。
陳讓微微直起了身,冷淡的雙眼中此刻浮起了一絲興味,恰如亞麻白内飾上穿梭而過的熱刺紅縫線,熱烈又活躍。
男人沒有立刻走開,突然伸出手從外面掰住車門把車,微微用力,下一秒車門就像是軟橡皮泥一般徑直從車身脫離,在離開車體後瞬間融化成一灘渾濁的白水,無力地潑灑在公路上。
陳讓眯了眯眼,蹲下身瞧起這灘不明液體。黑乎乎的道路表面與渾濁的白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借助顔色的差異,陳讓能明顯地看見濁水中絲絲縷縷的雪白細線。
還未來得及消退的記憶一下子湧回腦中,幾乎是瞬間陳讓就聯想到了昨天的水母狀生物。
絲絲縷縷的油膩惡臭仿佛還在鼻尖回蕩,他沒再蹲着,重新站起了身。
如果給這次的異生物體起個名字,陳讓想,應該是超絕躲貓貓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