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宜忿忿不平地磨了磨牙,好歹是放開了嘴邊的肉。
楚微清也知他現在還不太舒服,隻能順着毛哄:“你先擡頭喝口水,漱漱口。”
見埋在自己肩窩處的那隻咬人的兔子不說話,也不應聲,他拍了拍兔子背,繼續輕聲哄着:“一會便讓你師兄在藥裡多放些甘草,那便沒有這麼苦了,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落在鎖骨處的牙印,他的衣領不知什麼時候被方君宜蹭得散亂,倒是讓他有了可乘之機。
還未等他罵一聲小兔崽子,便這人悶聲說道:“唉,果然是到手了就不珍惜,剛認識的時候還給我準備涼果,現在隻有一碗清水。”
楚微清哭笑不得,想不通這人哪來這麼多歪理。
“孤也沒說沒有,隻是讓你先漱個口罷了。”
方君宜哦了一聲,終于願意乖乖坐直,就這楚微清的手喝水。他望着楚微清将碗交給小彩端走,眼睛一直沒離開過他的手,等着這人給自己變梅子。
“張嘴。”楚微清說。
方君宜實在是沒看見他手上有梅子的影子,于是猶猶豫豫地張嘴,楚微清順手往他的嘴裡塞了點什麼,酸甜的味道便掩蓋了原本的苦味。
見這祖宗終于滿意了,楚微清才從袖子中抽出一方手帕,裡面還包着兩顆梅子。
他将梅子放到了方君宜的手中:“臨時拿的,一會讓小彩給你多送一點過來。”
方君宜拿着梅子,重新倚在楚微清的懷中,眉眼還挂着濃濃的倦色。
不遠處的桌子上還堆着一堆公務,想來楚微清方才便是坐在那裡,一邊看公文,一邊等着方君宜醒過來。他望着桌子發了會呆,終于想起來自己要說些什麼。
“陛下,我賭赢了,你該兌現承諾了。”
楚微清沒想到他剛醒來一會便想起這個事,本還想趁他不太清醒,将這件事遮掩過去,當做什麼都沒答應過。
也不知道這小子的腦袋到底是怎麼長的,竟真讓他說對了。那李群玉心中造反可比兒子的死重要多了,好在方君宜沒有傻到捏着李思華的命跟他談條件,不然分分鐘被诓了都不知道。
他思量了許久,問:“為什麼一定要連孤的事也攬過去?”
方君宜不說話,眼睛半阖,好似随時都會重新睡着。
等了半晌,他才說道:“沒有為什麼,因為方便罷了。你不願意也行,回頭找兩個人在城中唱個戲就是,反正李群玉在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名聲。”
楚微清聽着他逐漸低下去的聲音,也不欲再讓他多想。
申屠铮說他這是思慮過重,開了安神藥,這會藥效也該起來了。他随口應着,輕輕拍着方君宜的背,哄着他睡。
内室之中安靜了下來,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楚微清等了一會,尋思低頭看看方君宜睡熟了沒有,要是睡熟了,便将他放回床上去,老這麼抱着他已經麻了半邊身子。
正當他低頭之時,方君宜忽然又動了。
他實在是困倦至極,但心裡總有事念着,睡不踏實。楚微清耐心聽了一會,發現這人竟然還惦記着明日朝會之事。
“記得叫我起來,我要去朝堂上……聽他們怎麼吵這件事……”
這事花了方君宜不少功夫,會念叨着也是無可厚非。
楚微清想了想,本想替方君宜拿個主意,明日的朝會便不去了。但轉念一想,方君宜對這件事看重的程度,不能單純用隻是想看戲來形容,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于是他湊到對方的耳邊小聲道:“先睡覺,若是你醒來得巧,我們便去。”
方君宜不情不願地“唔”了一聲,好像是準備反駁他的話,很快又在藥效之下睡了過去。
見他終于睡熟,楚微清也是松了口氣。
他抱着方君宜,開始思考明日朝會的章程。雖說方君宜不一定去得了,但他肯定是要去的,不然這個朝會也開不下去。
這私鹽案雖然大家心中都有數,但是再次重提舊事,要怎麼提又是另外一個難處,若非如此,方君宜也不會用李思華來做筏子,給這案子一個重新回到衆人視線之中的機會。
為了一己私仇,他當然做不到這個地步,但他還要還方家一個清白,還方正德一個清白,自然是要鬧得沸沸揚揚才好。
若不鬧到全城皆知,那就算是翻案了又有什麼用?
當然,還要讓李群玉把這個悶虧認下,往肚子裡吞,他混迹幕後數十年,也是該到台前來走兩步了。
他拿着扇子,輕輕搖着,很快便在心中拟出了一個大概章程來。既然方君宜廢了這番功夫,他當然是不能浪費,還應該好好幫方君宜将這出戲唱下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