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很冷淡,若是剛進宮那會,方君宜說不一定真的會被他吓到,覺得他是不是惱了自己。
但現在即使沒有了讀心術,他已經能知道楚微清這是在發什麼脾氣:“陛下瞞着我這麼大事,還不許我自己過來聽上一聽了?”
“不是什麼大事,大家商量商量就好了。”脾氣十分大的楚陛下敷衍道。
本就是不想方君宜在病中繼續操心,所以才将此事瞞下,要是讓他抓到到底是誰這麼多嘴,勢必要罰他一年的俸祿。
他望着方君宜那雙含笑的眼睛,突然有了一絲不妙的預感:“宇文洪該不會在你手上吧?”
前些時候暗衛失去了宇文洪的蹤迹,原以為是這人又使了什麼陰謀詭計,将自己的行蹤隐藏,悄悄逃回了靖南。但若是他順利逃回了靖南,那帶兵的就不應該是他大哥了。
方才朝會上他一直未成表态,便是因為那不準這人究竟是真丢了還是假丢了,也拿不準這仗究竟是真會打起來,還是靖南真的隻是想把人要回來。
萬一是要人,他又應該去哪裡找呢?
現在,他的疑問,終于随着方君宜的點頭有了答案。
“小禮物?”楚微清有些無奈地問。
方君宜點點頭:“是在我手上,回頭你去鳴劍關,記得把人也帶過去。有沒有用另說,總之别讓他好過就行。”
他早就将事情安排妥當了,要怎麼做,端看楚微清自己。
“靖南本來就有攻打鳴劍關的心思,宇文洪也不過是這其中一環罷了,你現在将宇文洪捏在手中,便是多了幾分勝算。當然啰,想不想去就看你了,我不會替你拿主意的。”
楚微清望着他,沉默了許久。久到他甚至有些分辨不出來,方君宜究竟為了他做了多少東西,又花了多少功夫,才安排到了今天這步。
見他不說話,方君宜反倒是皺起了眉:“怎麼了,還真疑上我了?你要是疑我有二心你就直說,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回青屏——”
他做這事之前就預料到可能會被楚微清質問,但養狼嘛,他要是張嘴那就扇回去便是,再疑上了那就不養了。
天底下又不是隻有這一個人長得漂亮,大不了他現在就回青屏教書去。
楚微清連忙将人抓住,免得一會真跑了自己沒地方哭去:“我沒有,隻是有點弄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安排到這一步的。”
他能明白方君宜對自己的用心,他确實是太過聰明了些,連些自己不曾想過的事情都能提早一步算到了。但他情願這人能省些心思在自己的身上,不要再做那些危險的事情。
有時候他也很想問,自己從前那般算計,真的值得方君宜對自己如此用心嗎?
還沒等他惆怅出一個答案,便被自己懷中的美人拽住了頭發,被迫直視着他那雙清澈的眸子。
“真不知道你哪來這麼有的沒的,我既然能讓小竹離開這座牢籠,自然也有辦法能讓你也出去。”他掐着楚微清的下巴,使他望向自己的王座,“這或許是你的責任,但它永遠不會成為了你枷鎖,你今日會坐在這個位置上,是因為你是個有血性的人而已。”
“人是不會被死物左右的,你說對不對,楚微清?”
楚微清心中震動,這道理或許他早就該明白了,隻是被世事所蒙蔽,一直找不到心中真正想要的方向。
他怨過,怨皇兄輕信他人,也怨他隻留下這麼一個三歲小兒,偌大的皇室,竟是隻剩下他一個能頂事的。于是他隻能回到皇城之中,一點點學着做自己并不喜歡的事情,隻為了能夠活下去。
方君宜瞧着他的神色,沒忍住在他的眉間落下一吻:“想明白了嗎,沒想明白也沒關系。五年,十年,總有一日煜兒會長大,成長到不需要你為他遮風擋雨的年紀。”
楚微清回望着他,忽然用力将他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禮物我收到了,很喜歡,謝謝你。”
謝謝他的心肝,願意大費周章給他一個離開皇城輕松一段時間的機會,可以回到邊關痛痛快快地跑一場。
方君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放開。他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塊小小的玉佩,上面是重新編織過的紅繩,比楚微清編的更整齊漂亮。
他将玉佩挂到了楚微清的脖子上,叮囑道:“這是我小時候爹娘去給我求的平安符,你且戴着去,一切小心為上。京中有我和張平輔助,你可以放心,太子我也會替你管教好的。”
楚微清瞧着他認真的眼睛,像是受到了蠱惑一般吻上了他的鼻尖:“等我回來。”
方君宜終是忍不住笑開:“嗯,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