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聚靈陣的作用,沒過多久,弟子們便窸窸窣窣醒了,唯有風傾餘仍然發着低燒。
傅天驕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箫子渝的雙肩,仔細去檢查他的全身。
“……”箫子渝被抓得有點詫異,微微瞪大了眼睛:“你做什麼?”
話音剛落,他就被傅天驕一把抱住,接着就是小胖子悶悶的聲音:“我還以為…還好,好兄弟你沒事!”
箫子渝向來不與旁人有過多的肢體接觸,還很少有人會像這樣直接摟住他,一時箫子渝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隻見傅天驕對他笑的那一瞬,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搭上了小胖子的肩頭。
風傾餘陰沉着臉,雙頰因為低燒還泛着紅暈,聲音冷冽道:“放手。”
傅天驕還有點懵,正要解釋時,自己的雙手就被箫子渝挪開。
對上箫子渝望來的目光,風傾餘的神色瞬間變得乖巧,全身乏力地倚在箫子渝身上。
他的話語裡充斥着滿滿的撒嬌打滾的意味:“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
傅天驕滿臉震驚。
邯仁行過來拍了一下他:“兄弟,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吧。”
話落,她意味深長地笑着。她早就察覺到大佬他們關系不一般,這樣一看,果真如此!
箫子渝并沒有管這些小輩們心中所想,隻是面無表情地盯着風傾餘,不輕不重地問了一句:“該往哪走?”
風傾餘老老實實地由箫子渝背起,将路線畫在了箫子渝的手上,湊到他耳邊輕輕說道:“他們應該快到了,師尊盡量莫要動用靈力。”
“嗯。”箫子渝輕應一聲,支起風傾餘時,身體踉跄了幾步,不由得開口道:“吃什麼的這麼有分量。”
“噗…”後面的小弟子沒忍住,輕輕笑出了聲。
風傾餘也不惱,面上淺淺笑着,手上更加摟緊了箫子渝的脖子,“那等我好了,就換我來背你吧。”
出了箫子渝的靈紋陣後,就不能橫沖直撞了。這裡恰好是走到了森林的中心,放眼望去,竟全是垂在頭頂的藤蔓。
傅天驕小跑到箫子渝身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李兄弟,背了這麼久了,換我吧。”
風傾餘還發着低燒,也是方才淺淺睡下。箫子渝擺了擺頭,輕聲說道:“無礙。”
他的步子很穩,走得很慢,一路上腦海竟會時不時地放空。他記得自己好像曾經走過一段這樣的路,也是像這樣背過什麼人。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好陰森啊。”忽地,小姑娘史苒苒話讓他回了神。此刻,她正抖着雙肩,顫巍巍地走在人群之中。
作為一行人中少有的姑娘,大家自然都是很庇護的。
李熠聽了卻無所謂地揮揮手,扭頭看她時也不忘大步向前走:“莫慌,隻是普通的森林而已,又不會遇到殺人放火。”
話音剛落,他突然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差點絆了他一腳。李熠不耐煩地垂眸看了一眼,隻見是一隻斷了的血手。
“……”
他顫顫巍巍地擡起眸,隻見眼前的林子被燒成了一個空洞,遍地的血肉與黑煙充斥目光所視,血腥味鋪天蓋地般湧來。
“啊!!!”
李熠吓得癱倒在地,後面跟上來的人見此場景,都愣在了原地。
“……”箫子渝面無表情地把風傾餘搭在邯仁身上,提起衣角便向林中心走去。
天邊正下起了傾盆大雨,惡狠狠地打在他們的身上。雨勢之猛,周身都泛起濃郁的水霧,使他們甚至看不清近處的事物。
箫子渝隻身沒入血泊之中,幹幹淨淨的,但在雷電之下,卻有種說不出的畏懼與鬼魅。
風傾餘被邯仁撫在避雨屏障裡,被雷聲吵醒,有點迷迷糊糊地睜眼。
視線所處,正是遠方那人站在雨勢洶湧的那頭。
那邊一片陰暗,遍地腥雲,暴雨中的轟雷明明是響徹在大家的頭頂上,卻有一種莫名的感覺,會是那個身處血泊之人召來的。
“……”風傾餘有點發愣。他突然想到那一日,也是這般大雨,天邊也閃着巨雷。
他被雷鳴驚醒,遍體鱗傷,月牙白的衣物被染成血紅,周圍全是慘淡的碎屍。
然後,面對他的那個人,幹幹淨淨的、淡定地舉起向來劍,橫在他的脖頸旁。
他慌忙無措,呆愣在原地。喉嚨火辣得疼,說不出一個字眼,發不出一點聲音。
随後,他的師尊,在衆人來讨之時,将向來劍塞入了他的手上,逃了。
風傾餘定眼看着,時隔兩百年的少年時的無措感終于再次浮現在他的面龐。
他有太多的疑問,太多的矛盾,太多的瘋狂,太多的求不得。在此時此刻,新舊交加,疼痛難耐,風傾餘終于踏出了這道坎。
他奮力從邯仁身上掙紮起來,像一個真正的少年一般奔向那一片陰暗。
風傾餘抓住箫子渝的雙肩,不再受任何約束地大吼道:“為什麼我沒有當年的記憶?為什麼你會出現在清風莊?不是說好的,你殺人,我償命。不是說好的……你為什麼要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淚水糊滿了他的臉龐,他的聲音淡了下來,他累及了:“你為什麼要逃?明明我更像罪人……”
箫子渝面無表情地把他摟住,将他的腦袋埋入自己的頸間,長歎了一口氣:“你還太小了,我的小餘啊。”
暴雨下得更猛了,他們甚至都聽不太清對方的聲音,但風傾餘此刻卻感到莫大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