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子渝眸子半眯,悄然從長袖中拾出封靈針來。但那男子似乎知曉他的動作,在他抽出瞬刻,便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湊在他的耳畔輕語。
箫子渝神色微頓,默默收回針。
但傅天驕許是太過急躁,并沒有注意到這些小動作,仍然惡狠狠地盯着那人:“你到底想做什麼!”
那人揚起笑,輕輕開口道:“不過想與這位小公子相識罷了……見到你面的人不多,我給你時間藏好。待一切盡去,他會安然無恙。”
話音方落,他便帶着箫子渝消失了。
傅天驕咬牙捶牆:“他娘的。”
而此刻被帶走的箫子渝便在眨眼間出現在一間客棧裡。這小店裡并沒有客人,隻有兩個小厮忙活着掃掃灰。
男子帶箫子渝破空而來,他們也見怪不怪,提着壺便屁颠屁颠給他們上了兩杯茶。
“坐。”
聞聲,箫子渝淡淡坐下,接過茶:“城主這是來與我讨價的?”
男子抿茶的手頓了一下,輕輕笑着。隻不過他始終帶着一塊半面,看不清真容。
“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會是件好事。”他說,“我算着,上一次來,毀了兩座殿;這一次,破了兩個戒……你打算如何?”
箫子渝端着茶,眨了眨眼睛:“我沒錢。”
似乎覺得這話有些過激,他又道:“況且這不是錢能解決的。”
城主揚笑未語,靜靜瞧他。
箫子渝便趁機說下去:“以城主的實力想必八百裡外的事情早已一目了然。你此刻不動手,恐後顧太多。而我浪人一個,自然牛犢。雖然這點靈力算不上價,但攪個妖族還是可以的,城主,你覺得如何?”
城主大笑了幾聲:“你果然很聰明。請!”說着,他又抿了一口茶。箫子渝見狀,便也舉杯,也喝下了。
見他飲下,城主晃了晃茶杯,悠悠道:“但方才我也說過,太聰明也會不好的。”
感受到體内的靈力幾乎是在瞬息間被封鎖幹淨,箫子渝隻是随意地笑着:“可我若不喝下這一杯,城主又如何信我?”
“你倒是與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箫子渝看不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這人想着什麼,隻是忽然聽見他說了一句:“但他走了很久,過着如履薄冰的日子,直到現在,他也沒能再回來。也許,當初那一别,便是天意。”
箫子渝大方地喝着杯裡的俞花茶,忽道:“城主這是信命?”
“我應該是不信的。”城主微微擡頭,窗外微風很好,劃過樹梢。他側過頭來,輕輕阖眸:“但每次再次出發、重蹈覆轍,如此循環往複,讓我不斷開始懷疑。”
箫子渝靜靜聽着,良久,他擱下杯子:“我便比較自信,我不信命。”
“天命該是什麼,沒人能說得清楚。有人說天命是一張紙書,書裡寫了各色人物的命運,說命在一開始便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那被安置底層的人忙忙碌碌一輩子,也隻會輪得皮開肉綻;而被安置在至高層,隻需混日裡花天酒地就可不勞而獲。但古來又有多少推翻的例子。
“再者,這本書是什麼?又是什麼人寫的這本書?天?神?還是說能夠強大到控制紅塵裡的每一個人?這本就是一個不可能成立的事情。
“我曾經對萬事都淡漠無水,便是堅信每一個人都是被安排好了一切,而我自己也不過是其中的一員罷了。
“但是如今想來,不過是場荒謬的夢而已。是進是退,是是是非,又有誰說得絕對清楚?而我自己,才是決定明日我會出現在哪裡的人。”
對上他的目光,箫子渝淡淡接着道:“我不信天,更不信命。我隻信我自己。”
青年銳氣方正,意氣風發,一雙眸子炯炯程亮,深深映着他的倒影。
城主有些愣住了,再看着他的時候,眼裡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好。”他招手,即刻有小厮送來酒,“喝酒嗎?”
箫子渝擺頭:“茶還可以。”
對于這個回答,城主隻是笑着,眼底有些說不出的意味。他垂眸,從袖間拿出一塊玉佩來:“俞花會暫時隐匿你的氣息,妖族搜尋不到。若是遇到危險,此玉佩有十一階修士的全力一擊,大可敞開了用。”
箫子渝差點被茶水嗆着:“你鎖了我的靈力,就為了給我這個?”
十一階的修士便如滅絕一般,全力一擊更是難以收集,這城主來頭确實不小。
想到之前在康城闖下的禍,箫子渝不由覺得汗顔,身上鑽出股股寒意。
“也不全是。”然而下一句,他卻說出了讓箫子渝極為詫異的話來:“就算沒封,也是要給你的。”
“你……”箫子渝一滞。
什麼情況?怎麼一個個都還要追着給他好了?他做什麼了?
城主好似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便起身來,直接将玉佩系在了他的腰上,“就當是上次傷你的補償。”
箫子渝頓了頓,說道:“您可還記得大明河畔的雪蓮?”
城主仍笑着道:“無礙。”
箫子渝沉默幾息,補充道:“萬年的。”
然而城主卻像沒有聽到這話一般,仍是溫聲說着:“本就是防你死在滄州的,畢竟我們的交易還沒有完成。你若是實在覺得過意不去,那就……讓我抱一下吧。”
箫子渝更加疑惑了,即便腦子裡全是“兩個男人,有何可抱?”這句話,但腰間的十一階修為還留着熱,于是變扭地張開雙臂。
城主被他的舉動逗笑了,起身将他樓入懷裡,輕柔地像是捧着絕世珍寶。
箫子渝怔愣一瞬,指尖上的餘溫還在跳躍,刺激着最深處地枷鎖:“我應該認識你吧。”
城主沒有說話,輕輕點了一下他腕子上的玄鐵,“你該走了。”
還沒等到箫子渝再言,他便再次回到街上了。
九月徐風繞着銀杏,歡喜聲淹沒所有的記憶,一股錯愣劃過他的心頭。
腕子上玄鐵閃着淡光,箫子渝明顯地感受到它的威力淡化了。照這個速度,不出三個月,他便可以重回八階了。這一切,想必都是城主做得吧。
他應當是忘了很多事,也忘了很多重要的人。
這個城主,又會是誰呢?
越想越亂,頭也越來越疼,箫子渝捏了捏眉心,幹脆不想了。
他回頭看過,忽然間好像瞧到了傅天驕的身影。
箫子渝剛要追上去,“傅”字方到嘴邊,腕子便突然被一個人拉住,緊接着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他撞得有點疼,擡頭瞧着,卻見到了一個帶着鬥笠的公子。正是先前被妖兵追殺的那個。
箫子渝微微瞪大了眸子,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被一把拽走。
“等……”
靈力被封,力量也敵不過,他現在毫無還手之力,硬生生地被拽進小巷子裡。
公子鎖住他的腕子,按在牆上,忽地俯下身子,卻又在貼上鼻尖的時候強制着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