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時如仙人般的風姿,卻偏偏生了張颠倒衆生的面容,行動之間,便舉手投足都透着天生的風流魅态。
像是蠱|惑人心的妖孽,像是嗜血殘忍的豔|鬼。
恍惚中,那身影仿佛化成了另一個熟悉的人,溫柔喚他:“小七。”然後一刀刺穿了他的心髒,幹淨利落。
鳳曦,他的師尊,整個往生域真正的主宰,神明。
他猛地阖眼再睜開,卻見墨漆已經靠在窗外,碧色狐狸眼瞧着他,仍是懶散拖長的腔調:“醒了?我出去散了個步,聽到兩個不太好的消息,你要不要聽?”
謝重珩:“什麼?”
墨漆懶洋洋地道:“一個是,此處離句芒峰不算特别遠,據說峰主會不定時親自下來巡視下屬七鎮中的一些,而且會按年召各鎮主輪流入峰……侍寝。”
他眼中終于難以克制地露出點玩味,微微彎起唇角:“你打算怎麼辦?”
于這兩個擅闖往生域,兼且在生死薄上挂了血食之名的凡人而言,确實不是個好消息。
雖說各個小勢力之間除了打架争地盤交易貨物外不怎麼往來,下面的幽影也不至于多事到去向别的勢力告密,天璇鎮暗中換了鎮主的事一時半會不會洩露,但一旦與自己地盤之外的人撞上,必然立即爆發大的紛亂。
要麼将所有頭目格殺當場,接管他們的下屬勢力和地盤,要麼,被十數倍于自己的敵人圍攻至死,沒有第三條路。
誰也不知道這一天會是什麼時候,也許就在這幾日,也許會過十年二十年。
謝重珩并不答話,隻安靜地審視了他許久,明澈杏眼中沒什麼情緒,終于也慢慢地道:“自初見時起,我就有個問題想請教。”
“你對往生域的了解,遠超我所知道的任何先賢宿儒、傳世典籍。但據我所知,整個大昭曆史上,從未有人活着從往生域中出來過。”
“不要說擅入的平民,縱然大昭建立之初,聖祖曾派遣六族精銳聯|軍征伐,依然是全軍覆沒,無一幸存。”他聲嗓更緩,更平靜,反問,“所以,你是如何知道得這般詳細的?”
雖說往生域中上級對下屬處于絕對壓制地位,但幽影們因沒有繁衍的能力,向來對交|合之事并不怎麼感興趣。如句芒峰主這般熱衷于臨幸下屬這類事情,更向來是上下級之間的機密,以免有别的勢力借機動什麼手腳。
若是外出随便打聽就能得到這些消息,各個大小勢力之間就不剩下多少秘密可言了。
初見時墨漆對往生域結界的講述,對幻境客棧和僞裝成登記薄、實為索取血食的生死薄的熟悉,知曉最外圍有号稱十二峰的十二支較大勢力……
樁樁件件,堪稱了如指掌,甚至比他這個曾在其中生活十幾年的人知道得更多,更能在他昏迷的時候輕易鎮住整個天璇鎮的場子,如何能不令他起疑?
鬼域中步步危機,前路未蔔,作為盟友,将來也許要合作若幹年。若是不能足夠令人信任,還不如現在就做個了斷,總好過關鍵時刻遭人背後捅刀子。
墨漆神色不變,碧色狐狸眼中連一絲不自然都沒有,仍是拖着懶洋洋的聲調道:“我早年曾機緣巧合得到過一冊秘本,上面詳細記載了很多關于往生域的事,種種離奇怪誕,令人驚駭,更像是民間志怪話本。”
“至于真假,一直也無從驗證。如今有幸進入其中,倒是可以沾你的光,一一證實過。”
謝重珩追問:“什麼秘本?從哪得到的?”
窗外的妖孽答非所問:“往生域中也許沒有人能活着出來,但物品卻未必。秘本是不是從此處流出去的暫且說不好,但,”
他擡起精緻的下颌朝房間裡的人微微一點,繼續道:“你那柄刀,鍛造之時甚至摻了這裡某種古老遺骨的骨灰,對低級幽影有些震懾之效。”
“所以龍淵時空與此處的聯系,也許并不像大家想象的全然隔絕。我知道一些往生域的事,又有什麼稀奇?”
謝重珩不為所動:“為什麼顧左右而言他?你究竟是誰?用血盟将我綁在一起,是想做什麼?”
墨漆定定瞧了他一會,方才慢吞吞道:“兄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正如在下從不相信你真如生死薄上登記的,是‘一介平民宋時安’,‘入往生域尋藥救兄’,卻從未問過你的真正身份,究竟是帶着什麼目的來此。”
“相識至今,我可有害過你?你我既然同在這個鬼地方,既已結下血盟,就該有個共同的目标:同心協力對付幽影,在這裡活下去。至于别的,願幫則幫,不願幫,就該互不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