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便是你觀察整整一個月後得出的結論?”
齊言手裡捏着剛遞上來的情報,表情無悲無喜。可立在下方的雲杉額頭卻冒出了冷汗,腿肚子也在微微發抖。
他不理解,為什麼長公子那般堅信元寶會是某個勢力派到齊府的細作呢。
根據他多年潛藏經驗,元寶那種類型,明明是最沒有細作潛質的。
可偏偏他的主子劍走偏鋒,非要他去暗中探查。
好吧,他認命去了,整整一個月,勤勤懇懇觀察寫報告,并在一個月結束後寫出結論呈給長公子。
奈何他的辛苦努力并沒有得到領導認可,甚至領導還覺得他在玩忽職守。
雲杉不免在心裡為自己叫起了屈。
“是的!”雲杉硬着頭皮,頂着壓力點了點頭。
“屬下可以用多年密探的經驗做擔保,元寶的的确确不是細作。”
齊言卻并未因此放心下來。
如今時局動蕩,陛下年邁,太子雖名分早定,卻無謀斷,其他幾位皇子個個都不是善茬,對皇位虎視眈眈。
齊家作為百年望族,又曾先後扶持三代帝王登基,在這一局面下,位置着實尴尬。
若擁護儲君,又恐諸皇子後來居上,将他們視作叛黨斬殺。
可若是選擇一位皇子,風險又實在太大。
但若是一直保持中立,屆時不管誰上位,他齊家都将淪為新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如此風雨飄搖的局面下,作為齊家嫡長子,肩負振興家族重任的齊言,行事自然要萬分謹慎。
一旦一着不慎,那便是滿盤皆輸。
他……賭不起。
“明日,你将他叫來,我且再試他一試。”
雲杉不禁腹诽,長公子,你也太謹慎了吧。
可面上卻還是裝作嚴肅地點了點頭,并恭敬行禮:“是!”
……
第二日,被叫來紫雲軒的元寶好奇望着坐在面前的長公子——齊言。
十六歲的少年,在外形上已經隐約有了幾分大人模樣。
身形修長,面容精緻,一雙水潤的杏眼鑲嵌其中,唇角帶着淺淺的微笑,一身淡青色錦袍,端坐其上,好一副清逸隽永的模樣。
“長公子,你找我嗎?”
齊言點了點頭,起身走向書案所在的地方。
“本來這件事,我是打算讓珙桐做的。奈何事先已經安排他去做别的事情了,便隻好勞煩元寶跑這一趟了。”
這時,但凡有個腦筋好的在,估計都會感到奇怪。
齊言身邊下人又不止珙桐一個,何至于沒了他,便隻能拜托齊玉的下人元寶了。
可偏偏,元寶不是個腦筋好的,至少他沒覺得這種說法有哪裡不對。
“長公子要我做什麼?”
齊言從抽屜裡取出一沓信紙,遞給元寶。
“這是父親聯絡其他官員的書信,此乃絕密,不可洩露。元寶可以幫我拿去房後隐蔽的角落将它們燒掉嗎?”
元寶接過信紙,看也不看就點頭應道。
“好呀。”
他如今本就是下人的身份,況且隻是燒幾張紙,又不費事,他當然樂意做了。
齊言聞言微微一笑,“那就拜托元寶了。”
元寶不在意的擺擺手,“沒關系,舉手之勞啦。”
說罷,就拿了個銅盆出門,去到房後鮮少人知的偏僻角落,打開信封,将裡面信紙取出,用引火用的火折子點燃,扔進銅盆,又迅速丢進去幾張抽出的信紙令火勢變大,然後便将一整個,一整個連信封帶信紙的信丢進去。
原本摞起來能到小腿的信件,元寶燒了快一盞茶的時間才将所有燒完。
因為說了是絕密,他還上下左右看了一大圈,确認無一點遺漏,這才把銅盆往旁邊的泥地一扣,燃燒殆盡的灰沒有重量,乘着風飛去了遠方。
元寶拎着再度變空的銅盆,轉身,卻見齊言站在他身後,不知站了多時。
“長公子,我都燒完了!”
他急忙跑過去,報告工作進度。
齊言看向他,問道:“你不好奇裡面寫了什麼嗎?”
元寶:“……”
齊言:“?”
元寶移開視線,臉上多了兩坨不自然的紅暈。
齊言:“??”
元寶:“……其實,這件事我本來不打算說出來的。”畢竟說出來很丢人。
齊言:“???”
元寶深吸一口氣,在齊言愈加深邃的目光下,坦然說道。
“那上面寫的東西,我連一個字也不認識。”
誰叫古代用的是繁體,而且還是古代版的繁體。
雖然他努努力應該還能認出一兩個與現代簡體貼近的文字。
但是,古代的文字是沒有标點符号的,還是文言文。
他就算認字,也不可能理解那上面寫的是啥意思。
簡單來說,接受過九年義務熏陶的某預備高中生,穿越後,搖身一變,成了文盲。
齊言:“……”
未曾設想的道路增加了。
若元寶所說屬實,那他是細作的可能便微乎其微,但如果連這也是在僞裝呢?
這并非沒有這種可能。
既如此——
齊言決定再試最後一次。
如果這次元寶仍然能給出他認可的答案,那麼,自己便信他并非是某個勢力派來的細作。
“元寶。”
齊言仍是那副清風雲淡,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穩定姿态。
元寶仰頭看着他,等待下文。
“你是細作嗎?”
問完後,他便認真凝視元寶的雙眸,等待那一閃而過的破綻。
細作?
元寶想了想,這應該是間諜的另一種說法吧?
間諜……
元寶意識到自己居然被當做了間諜,雙眼猛的睜大,兩頰微微鼓起,很是不滿地抱怨道。
“為什麼我會被當成間諜……啊不,細作啊?難道在長公子看來,我長得很像細作嗎?”
元寶扪心自問,自己就算不是萬一挑一大帥哥,好歹也能占一個五官端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