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再次禦劍出發,晨間的清風帶着侵略性的涼意。
四周高峰入雲,薄霧萦繞。随着兩側景物變換,謝以令的視線内開始變得寬闊空曠。他遠遠便看見了被黑色邪氣籠罩,幾乎看不出原貌的墨城。
南宮賜在距離城門不遠處停了下來。
剛一落地,極重的邪氣便沖得謝以令眼前一黑,他有些不穩地晃了晃身子,被旁邊的南宮賜擡手扶了下肩膀。
謝以令連忙殷勤道謝:“謝謝師尊!”
南宮賜别過臉去,語氣平淡:“沒事。”
眼前如同魔窟的墨城,不由得讓思無眠生出幾分懼意:“這,這地方邪氣也太重了吧?”他不經意一回頭,正好看見謝以令不可置信地望着前方。
不怪謝以令反應奇怪,坐擁千百年仙莊的墨城覆滅,放在何時提起都會讓人唏噓感歎。當初各個仙門也是震驚不已,很久才接受水墨仙莊沒了的事實,就像接受兩年前的天墉府滅門一樣。
隻是三年前墨城覆滅,上到仙門世家,下到凡人老幼,可以說是天下皆知。思無眠皺起眉思忖,怎麼謝公子這副表情,竟像是從未聽說過一樣?
不對,現在他得叫謝師兄了。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謝以令輕咳了兩聲,故作驚訝道:“這,這就是以前的墨城嗎?”
思無眠解釋:“沒錯。自從三年前墨城覆滅後,便成了一座死城,可最近裡面卻有了邪物的氣息,并且時常躁動,所以我們才會來一探究竟。”
謝以令聽得心驚膽戰,快速消化思無眠話中的信息。腦中記憶飛轉,總算在記憶某處找到了有關墨家的那部分。
隻是墨家被屠城,已是他死後的事,殘存的記憶裡并沒有過多的訊息。墨城被屠,無一活口。這麼說來,想必墨南衣墨公子也已經遭遇不幸了。
謝以令不覺悲從中來,可歎世事無常。他順口猜測:“會不會是墨城的亡魂聚集冤氣成了怨靈?”
“有這個可能。”思無眠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驚訝他頗為上道。“不久前衛城顧氏曾派了三批修士前去查看,此外各個家族都有修士聞詢前去,但都無一生還。”
“另外,聽說有個修士膽小沒敢進去,就在城外守着,結果親眼看見一團黑氣籠罩的怪物将一個拼命往城外跑的修士給活活生吞了。那個幸存的修士拼命逃了回來,将此事傳揚出去,沒過多久也瘋了。”
前方的南宮賜靜靜地觀察着謝以令的一言一行,他眸底有細碎淺光熠熠生輝,映出一個身影。
“走吧。”見二人說完,南宮賜才淡然開口。
荒蕪七年的墟城,城門大開。方圓幾裡枯木叢生,風過黃土揚,聞不見半分人氣。此時城門上空,層層疊疊是數不清的黑霧缭繞,妖氣橫生。
謝以令想要越過思無眠,跟在南宮賜身後,卻被思無眠出于關懷師長一把拉住,囑咐他道:“不可妄動!”
南宮賜回頭,目光不着痕迹地掃過思無眠抓着謝以令的手:“城内妖邪之氣極重,恐怕妖物數量不少。”他向左半步,正好将謝以令擋在自己身後,同時也擋住了思無眠,後者不得不收回了挨着謝以令的手。
南宮賜抿了抿唇,沒什麼表情繼續說:“進去之後後,切記凡事不可輕舉妄動,千萬小心。”
謝以令連忙應道:“放心吧,師尊,弟子明白。”
其餘弟子也連聲應下,緊緊貼着走進城中。
城内黑霧更甚,萬戶人家都空,風肆虐跑竄荒街空巷,漸生蕭涼。又恍然有巨妖狂嘯,行徑之處,舊門破窗都作響。
謝以令緊挨着南宮賜,心下警惕,忽然腳下一個趔趄。他低頭一看,地面上橫散着幾根骨頭,他默不作聲地往南宮賜那邊靠了靠,将手無縛雞之力貫徹到底。
幾團黑霧似有靈識般隔着距離在兩人四周竄繞。那黑霧沉沉,如浸了墨,卻又暗藏赤眼獠牙、鐵鈎利爪。
其間金線勾勒,絲絲縷縷挽出一個人形。
謝以令瞳孔微震,差點脫口而出“傀儡術”三個字,所幸忍住了。
南宮賜替他道:“這是傀儡術。”
謝以令心裡微驚,傀儡術乃《詭契錄》中記載的内容,南宮賜怎麼會知道?莫非,他也偷偷看過那本禁書?
那黑霧金線似懂人語一般,當下不再猶豫,身形閃亂倒是直沖着謝以令而來。眼見快要碰到謝以令的手,卻在還差半分時,被碧落一劍貫破。
南宮賜手執碧劍冷氣凜人:“傀儡術乃四大禁術之一,可操縱人鬼獸妖,體内金線乃是施術者與傀儡間的唯一連接。金線若斷了,傀儡便會消失。”
話語間,他已斬殺了數隻傀儡。
看來不必猜測,南宮賜确實看過《詭契錄》無疑,謝以令驚道:“怎麼這麼多?”
南宮賜沉聲道:“這些傀儡殺一生一,殺二成雙,無法除盡。”
謝以令聞言皺眉,努力表現得像個外行人道:“師尊,這些東西不簡單啊!有手有腳,還會自己飛。”他有意引導他們,傀儡術既然為禁術,這些傀儡又如此兇煞,背後很可能有人操控。
其餘人面面相觑,一頭霧水。
什麼傀儡術,四大禁術,什麼金線,他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謝以令躲在南宮賜身旁,又問:“師尊,現在怎麼辦?”
南宮賜道:“想解決這些傀儡,要麼找出背後操控之人,要麼,取而代之。”
他一手執劍抵禦,一手施展咒術,嘗試反控傀儡。隻見那傀儡不斷沖撞着碧落形成的結界,企圖傷到衆人,卻次次被南宮賜的靈力攔住,捆作一團。
四面八方的黑霧傀儡朝這邊聚來,如同漫天黑籠,欲将他們囚在其中。
“铛”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開來。
謝以令看得心焦,卻不敢出聲發問,怕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南宮賜擡腕,收了碧落。那傀儡從半空跌落了下來,再定睛看時,它已焉頭焉腦地蹲在地上。南宮賜腳步一移,它吓了一跳,卻又立刻忠心耿耿地跟上。
“這是?”謝以令驚奇地問:“師尊,你控住它了?”
南宮賜點頭間咳了兩聲,輕按了按胸膛。
謝以令幾乎是立刻湊過去問:“師尊,你怎麼了?”
南宮賜搖了搖頭,“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