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以令擡頭,隻看到南宮賜薄唇張合,卻聽不見說了什麼。不等謝以令辨别,他便轉身走了。
碧落通身白光,劍尖入地挺立,四周符咒布列,金字浮現。南宮賜快速捏了個決,喚出一串金鈴。那兩隻金鈴被紅綢系着,一隻比另一隻略大些,通體發金光。
謝以令看見那金鈴,認出是可以招魂喚魄的降魂鈴。
“叮鈴鈴——”鈴聲清響。
碧落的白光漸趨柔和,金鈴聲也逐漸輕緩。可這一切謝以令全都聽不見,他隻看見南宮賜的背影,一次又一次随風掀起。風定,衣靜。
空氣越來越冷,謝以令看了一眼周圍的槐樹上竟結了點點霜白,像是開了朵朵霧花。可墨冢周圍,卻什麼也沒出現。
謝以令心有疑惑,待南宮賜伸手,在他額間再次一點後,他才張口問道:“師尊,怎麼了?”
南宮賜道:“這裡都是些孤魂野鬼,并非墨城當年死去的人。”
謝以令覺得奇怪:“可這裡不是墨冢嗎?竟然會沒有墨家的鬼魂,實在匪夷所思。”
說到這兒,他想起先前那個問題:“師尊,墨城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嗎?”
南宮賜沉聲道:“墨城之亂,始于一場病疫。”
* * *
七年前,一場疫病突如其來。
墨城内,先是幾名百姓感染了病疫,七日後,紛紛不治而亡。又過了幾日,新出現的幾名病人,亦有同樣的症狀,七日後,同樣不治而亡。
墨城内開始人心惶恐,不知是人///禍還是天災。
墨城東南方,有一絕境。此境位于破姑山中,節令不同,四時之境亦有不同。常言道:春色幽幽綻霧衣,夏景烈烈濕青葉,秋有凜凜悲風急,冬時慘慘多寒日,一年好景難長留,花謝花榮幾回時。
破姑山間,有一偌大仙莊,靈氣缥缈,終年白霧不散。茂林墨綠,景色如畫,這便是水墨仙莊了。
水墨仙莊生有一株年壽數百年的古楓。此樹經風曆雨,每十載經一次葉青葉落,其徑需三人合抱,枝葉相持,根莖粗壯,破土而出。
其中有一脈略高的樹根,上面正坐着一位仙風道骨、華發白眉的老者,下方一張平整木桌。
墨常卿舉杯飲茗,待合上杯蓋,方問:“近日,城中可太平?”
身旁的墨知年恭敬應道:“近日城中突然出現了一種病疫,已有多名百姓因此喪命,我已讓南衣和無俦前去查明。”
墨常卿點了點頭,看向墨知年的眼神清明:“蔺淵呢?”
“還在修養。”墨知年歎了口氣道:“養了這麼些年,也總不見好。”
墨常卿放下茶杯:“蔺淵體質特殊,這些日子還是少出去為好。”
墨知年點頭:“父親所言極是。隻是這幾日,心中不覺惶惶,不知此次疫病,究竟是小災還是大禍。”
墨常卿眉眼深沉,難辨悲喜,幽幽長歎:“紅塵難斷,聽天由命。”
墨城,水墨鎮上行人匆忙,紅塵熙攘。墨南衣與墨無俦一道前往同春///藥館。
此時,藥館内外站滿了人。
墨南衣等人一進藥館,迎面便見幾張矮榻上躺着幾名蓋着白布的病人。墨南衣剛擡腳上前,藥館老闆便行禮上前:“南衣公子,墨二公子,您二位怎麼來了?”
墨南衣道:“聽聞城中出現了一種怪病,特來查看。”
藥館老闆姓華名灏,為人樂善好施。聞言,他面有憾色,搖了搖頭:“此病怪哉,憑小人的醫術,恐怕難以救治。”
墨無俦頓時皺起眉頭,問道:“可知病源?”
華灏沉默片刻,才道:“不知。”
墨南衣等人心中一沉。
墨無俦上前,小心翼翼地掀開了一人的白布。隻見那人渾身膿血,身體浮腫,榻邊已經積了一圈人形血水,看起來似要消融了一般。
若不是那人還剩個眼珠在緩緩轉動,墨無俦還以為此人已然斷了氣。連續看了三四個人,竟全是如此的慘況。
墨無俦見狀,雙眉不禁蹙起,對墨南衣道:“兄長,這些人身上,幾乎是一樣的症狀。傷口是從内往外潰爛的,我猜,應是中了毒。”
華大夫聞言回答:“墨二公子所言不錯。”
墨南衣也掀布觀察,目光細細掃過那些傷口,然後捏了個約摸一寸長的咒童,放手任其在那病人身上遊走。片刻後,收了咒童。
墨南衣皺眉,心知傷勢并非尋常人所為,恐是什麼精怪走了歪門邪道,煉了邪法為禍四方。
墨無俦在此時問道:“這些人是如何昏倒的?其中詳情,還望知情人能夠詳細告知。”
一時之間,衆人紛紛訴說,各個昏倒的人地點幾乎都不相同,有的是在街上行走,便忽然昏倒;有的是正與他人談話,便沒了意識,約半盞茶的功夫,便口吐白沫,臉色發青,但不久後又恢複如常。
隻是臉色一日不如一日,身上也開始發癢泛疼。差不多第五六日,便足不能行,手不能舉,發癢處開始潰爛流膿,整個人如同無骨般不得動彈。
總之,實在怪哉!
墨南衣也不禁皺眉道:“此事非同小可,但請大家放心,墨某回去定會徹查,早日尋到解救方法!”
墨無俦也道:“華大夫,這裡就辛苦你了。”
華灏連連點頭:“治病救人,乃醫者本分。還望兩位公子,莫要棄我們平民百姓于不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