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憤憤地看着在火光中求救呐喊的親人,喉嚨裡發出一陣無力的哽咽聲。忽然,那如同陰司泉下索命鬼般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哪怕他下意識堵住雙耳,卻仍抵不過那聲音尖利地往他耳中狠狠地鑽:“去吧,去殺了他們,去啊,你快去啊!”
“去……殺了他們……”将晏華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劍,喃喃道:“殺了他們,我是峫宿,為我報仇,我是峫宿!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血絲布滿他的眼球,将晏華瞪大了眼,用力握住手中的劍,像一具木偶似的,直挺挺站起了身,一步步朝前走去。将世甯此時靈力快要耗盡,見将晏華過來,忙命令道:“還不快過來救人!”
将晏華停下腳步。
“愣着幹什麼?”将世甯氣不打一出來,喝道:“枉費我平日悉心教導,真是……啊!”将世甯話未說完,那劍穿過皮肉,正正刺中了他的心口處。
“逆、逆子!豈敢、弑父!”将世甯咬牙切齒,卻抵不過一口血直逼喉嚨,從嘴角流下。
那道可通人的小道,也終于湮滅于火中。将世甯還未說話,便被連續幾番刺入,失了站立的力氣,挺着身子直往後倒去。
将晏華雙目全黑,無一絲白,口中一字一頓道:“為我報仇,殺了他們!為我報仇,殺了他們!”他擡腳邁入火中,揮劍斬落至親的人//頭。
将府内,幾道身影如鬼魅般出沒,冷光一閃,便取了逃命人的項上人//頭。有人在狂笑,他怪聲怪氣地大叫着拍掌,仿佛報了隔世的血海深仇一般。
“殺得好!殺得好!”那人站在屋頂上望着底下火焰燃天,直逼蒼穹,眼角甚至笑出了淚花。“死得好!死得好!都死了,都死了!”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邊,啞聲道:“人生快事不過大仇得報,實乃痛快,不過,你可别忘了,與我之間的約定。”
“哎呀,”那人擦了擦眼角的淚,一笑,露出唇角邊一粒淺窩,眼神卻冷得厲害,“自然,過河拆橋的事,我怎麼敢在你這瘋子面前做?”
“那樣最好。”他說完,影随音散,消失在屋檐下。
剩下那人站在風中,冷眼看着底下囚于烈火中的人們,心情頗好。他身後是血色的月,與缭繞如薄煙的黑雲,赤光照劍,映出那劍柄上的二字——殺生。
夜涼如水,蟲鳴水榭,墨蔺淵的話久久回響在墨南衣耳邊。見墨南衣不答,墨蔺淵也不追究,隻道:“不過,我倒是更傾向于溫良辰與雁無羁聯手滅了天墉府。”
墨南衣察覺事有蹊跷,問道:“可是,那位溫公子不是早就……蔺淵,這種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又是何人告訴你的?”
墨蔺淵輕笑着搖了搖頭道:“此乃秘密,不可外言。”
墨南衣見他并不想說,也沒逼迫,隻道:“罷了。”
* * *
窗外蟲鳴天欲曙,室内幽幽聞鬧聲。
墨南衣是被一陣驚呼聲鬧醒的,他起身整理好衣服,大步走出門,卻見墨良急色匆匆向這邊走來,一見他便慌忙開口:“南衣公子,一群百姓上山正欲強闖水墨仙莊!”
“什麼?”墨南衣面露驚色,心中卻又有浮現出幾分“雖在情理之外,卻是意料之中”的感覺。他随墨良一道前去,邊走邊問:“可将此事告知掌門了?”
墨良忙回答道:“墨信已經去了,墨忠帶着一衆弟子還在水墨仙莊外攔着。”
墨南衣點頭,又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趕緊去将此事告訴三公子,并護好三公子安危,不要有半分懈怠!”說罷,他加快了腳步。身後,墨良也忙不疊的向淵閣趕去。
等到墨南衣到達水墨仙莊外時,墨忠等人已累得滿頭大汗。這些個百姓皆是走投無路,誓死也要闖入水墨仙莊。一見墨南衣,紛紛揚言要他今日必須将解藥拿出。
“南衣公子,我們已等了太久了!你們水墨仙莊,為何辦事如此不力,究竟還要我們等到何時啊?”
墨南衣信步上前,正色道:“水墨仙莊中确無解藥,諸位即便闖入也無濟于事。”
有人冷哼一聲,怪腔怪氣:“南衣公子此話倒是坦率,可昨日那人分明說了解救的法子,你們為何不用?”
有人附和:“有總比沒有好,死馬當活馬醫嘛!”
有人慫恿:“就是!不如試一試,也讓我們知曉真假,若是假的,往後再不提了。”
墨南衣對此情此景心有不适,看見一衆人皆對他眈眈虎視,其念自不必明說。
墨南衣心頭一涼,正要開口,人群末尾卻在此時擠出一個人。那人行走動作頗怪,似乎因疼痛不大方便,可他卻硬是咬牙穿過層層人群,來到墨南衣面前。
在一衆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那人奮力捉住墨南衣的手臂,一口咬了上去。一旁的墨忠用力想要去扯開他,那人卻死活不松口。
在墨南衣用力抽回手時,這人口中已然嘗到一股血味。他大笑起來,狀若癫狂:“有救了!我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