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桓之心裡驚訝,不再說話,柳微緣自是識趣地不提這事,說道:“我隻通藥理,鬼契之術單隻聽聞,幾位還是趕緊另請高人吧。”
顧桓之焦急地問:“那要怎麼做才能救扶風道長?”
柳微緣想了想,也不太确定:“大概是,要麼替他解開鬼契,要麼找人跟他結契,破除殘契的局面。”
“我會。”
謝以令忽然開口,在顧桓之和柳微緣兩人震驚中帶着幾分探究的目光下,語氣堅定道:“我會鬼契之術,不如讓我試試替道長解除這鬼契,脫離苦海。”
顧桓之欲言又止,但現在顯然不是追問的好時機,他有些忐忑地問:“謝師兄,你真的有把握嗎?”
謝以令此時已經想通,并下定決心不再掩飾,他認真地點點頭,道:“放心,還請顧師弟幫個忙。”他拿過先前還沒來得及去煎的藥,“勞煩你去煎個藥。”
這藥沒落到顧桓之手中,反被柳微緣接過:“我去吧,顧公子跟我一起。”
顧桓之頓時明白了柳微緣的意圖,也跟了上去,順手帶上了門。
屋内隻餘謝以令與南宮賜。
謝以令在床邊半蹲着,目光細細臨摹了一遍南宮賜的臉。
末了,他輕輕拿過南宮賜的左手,一道柔軟的紅線時隐時現,襯得南宮賜皮膚更加蒼白。
謝以令喉口堵塞,一陣酸痛。他在腦中仔細回憶了一遍鬼契的過程,确認無誤後,才按解契的方法默念咒語。紅線逐漸跳躍起來,嘗試着掙紮逃離南宮賜的手腕。
昏迷過去的南宮賜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抗拒地皺起眉,額上冷汗大顆大顆地滲出,往旁邊滑落。
“别......别碰......”他用氣音艱難吐字道:“别.....别解開......”
聲音微弱,卻準确無誤地傳進了謝以令耳中。他倏地睜眼,看向還在輕喃的南宮賜。
“你說什麼?”謝以令盯着南宮賜微微張動的唇,嘗試理解聽見的話。
南宮賜他,不想解開鬼契?
“要找他,别解……”
謝以令眼眶猛地一紅,他抖着聲音問:“南宮賜,你要找誰?”
他胸膛不受控地顫動了幾下,悶悶的痛感傳來。
“要找……我的線,斷了……”說到這兒,他忽然頓住。
正以為他再度昏了過去,想要查看的謝以令,剛湊近便聽南宮賜用已經啞到極點的聲音,虛弱但清楚地說道:“謝……謝辭,找到了……”
謝以令腦中有根弦“啪”一聲斷了。
南宮賜還記得他,南宮賜居然還記得他!
謝以令一瞬間心亂如麻,他想起重生後南宮賜那些讓他心生怪異的種種舉動,在此時似乎隐隐有了解釋——
隻是因為南宮賜還記得他。
可是怎麼會這樣,當初他以一人之力阻止天災,就已經知曉代價是被世間所有人遺忘。也正因如此,他一路上仗着無人再記得自己,把謊話說了個遍。
南宮賜又怎麼會是例外?
莫非他用了什麼辦法躲了過去?但世間哪裡有什麼辦法,能讓人與注定的天命對抗?
心下想着,謝以令的視線落在南宮賜勁瘦的手腕上,那根紅線格外刺眼。
明晃晃的答案擺在他的面前,卻讓他忽然有些喘不過來氣。
他知道了,是鬼契。
謝以令沒注意到,原本昏迷的南宮賜已經微睜開了眼。
“對不起。”謝以令低着頭,許久,才吐出一句:“南宮賜,對不起。”
“謝辭。”
床上本應昏迷的人忽然開口,驚得謝以令周身一僵。他緩緩擡頭,關切地看向南宮賜,嘴唇微張,話到嘴邊,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手裡還握着南宮賜的手,一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南宮賜的視線順着謝以令的動作,落在自己手腕上。那根紅線像是一把利刃,一道鴻溝,将他與謝以令之間的虛假斬斷,又将他與謝以令之間的距離隔開。
“我……”謝以令一時話也不會說了,艱難開口:“你身上,有鬼契殘缺所緻的毒。”
南宮賜沉默片刻,才平靜道:“我知道。”
謝以令繼續道:“你所中屍毒乃是七陽,毒發引得鬼契也一并發作,如果不及時解決,恐會有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