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百姓亦有所發笑,有人小聲對思無眠說道:“仙君怕是看錯了吧?怎麼看,這荷包都像是這位公子的啊。”
思無眠冷聲道:“若非親眼所見,恐怕連我也要被這小賊糊弄過去,諸位莫被此人花言巧語所迷惑。”
他看向那垂頭一言不發的乞丐,心裡隐隐怒其不争,但還是繼續道:“你既然說這荷包是你的,那你一定知道這荷包裡裝的是什麼了?”
荷包裡還能裝什麼?當然是錢财了。那小賊隻覺得眼前的仙君問了句廢話,他有些艱難地轉動手腕,荷包沉甸甸的,傳來細碎的碰撞聲,心裡有了底。他很快應對道:“今早上府中丫鬟替我整理了這荷包,我想出門逛逛,就讓她裝了碎銀進來。”
思無眠聞言,見他一臉勝券在握的模樣,心裡不禁有些發毛。
“荷包裡,裝的是棗核。”
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思無眠驚訝地回頭看向那乞丐,聽聲音,雖然啞如鈍刀,卻不難聽出此人年齡跟自己差不了多少。
“哈哈哈哈!這要飯的倒是稀奇,不猜金銀珠寶猜棗核?”
“我看,大概是腦子有點呆癡,倒是可憐。”
思無眠一擡手,将那荷包從小賊手中奪過來,當着衆人的面,打開了荷包。
荷包鼓鼓囊囊的,他伸手進去抓了一把,手掌裡滿是幹出了紋路的棗核。
“這!怎麼可能!一定是你,将我荷包裡的東西掉包了!畢竟你是仙門弟子,這點障眼法對你來說,不過雕蟲小技,你騙得了他們,騙不了我!”
思無眠裝好荷包,遞到那乞丐面前,“這位兄台,給。”
那人頓了頓,仍低着頭,擡手接了過來。
那雙手極瘦,布滿了結疤後深于皮膚的傷痕。
思無眠心裡一顫,隻聽耳邊傳來一句“多謝”。他張了張口,男子已經拿着荷包,一瘸一拐地走了。
思無眠回頭看向還在那兒似乎據理力争的小賊,冷冷道:“念你不過貪婪之舉,未及人命,今日暫且饒過你。”
小賊聞言,頓時安靜下來,面色略有古怪地看向思無眠。
“我當然不會就這麼放過你,”思無眠說完,捏了個訣放置在小賊身上,“這是自省符,若你一年内再犯,我必會知曉,天涯海角也會找到你。”
“你!”小賊頓時急得奮力掙紮,殊不知思無眠早解開了束縛,他一個用力過猛,腳下一踉跄,摔倒在地。
周圍人皆發出大笑,思無眠搖了搖頭,忽然愣住。那個荷包上繡着的圖騰,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思無眠心頭一驚,連忙轉身朝那跛子離開的方向追去。
他想起來了!那圖騰形如“山”字,實則是個硯台,他早些年,拜訪水墨仙莊時,見過三位公子身上,皆有一個這樣的荷包。
“還請兄台留步!”眼見離那跛子越來越近,思無眠趕緊叫道。
那跛子頓住腳步,回首間,三粒棗核飛快射向思無眠。
思無眠反應迅速,“叮當”三聲清響,三枚棗核全部打在他的知行劍上。
“兄台,我并無惡意!”思無眠收了劍,忙解釋道:“我,我見兄台遇事淡定,處事沉穩,想來不是常人,沒想到,果真是高人不露相啊!”
“你有何事?”那人沉着聲問,語間盡是戒備。
思無眠行了個禮,才道:“我是晉城南歸天閣弟子思遠,字無眠,先前在兄台的荷包上,”他瞥了一眼面前的人,“似乎看見了一個頗為眼熟的圖騰。不知兄台是哪裡人氏?”
思無眠沒錯過男子輕輕摩挲了一下荷包的小動作,靜靜等待着對方回答。
“你說,”男子張了張口,那沙啞的嗓音像是在思無眠耳中摩挲。“你是南歸天閣的人?”
思無眠趕緊應道:“正是!”
那人沉聲道:“與我何幹?”
思無眠愣了愣,見他似乎要走,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胳膊。
“诶!不是,兄台,我......”
那人倏地擡起頭看向思無眠,雜亂成結的頭發下,是僅剩的一隻左眼。
思無眠的話一瞬間卡在了喉嚨裡,他看着男子那眼皮深陷、血肉已幹的右眼眶,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他仔細看了看男子的臉,從輪廓中找出些記憶。
“墨、墨公子?”
眼前這張臉,如果不是的确長得令人難以忘記,思無眠是絕對想不起來是誰的。
時隔多年,這張臉削瘦了許多,且一道刀疤從右額角劃到左下颌。疤痕很深,幾乎是正好穿過右眼,如同一支流年利箭,割斷了此人一身風華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