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以令胸腔裡被迫積了一團氣卻無法吐出,他猜測自己的臉大概已經因憋氣漲得通紅。就在他試着用唇縫往外緩緩吐氣時,聽見了南宮賜的話。
哪怕下一秒就要窒息,謝以令還是選擇拼力将頭湊了過去,心道:這哪裡是入畫,簡直是入陰曹地府。
不想他一動,身下的泥土頓時黏得更緊了。
南宮賜尋着氣息貼過去,碰到了散發着腥臭味的泥土,他用嘴唇輕輕擦過,感受着泥土簌簌往下掉落。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這個動作,直到碰到謝以令緊緊閉着的唇。
南宮賜艱難地将堵在謝以令口鼻處大量的泥土撥開,為他開了一條呼吸的通道,“謝辭,呼吸。”
謝以令聽見這句話,第一件事就是将嘴裡的泥土全部吐了出去,然後狠狠地喘了兩口氣,胸腔裡積攢的氣體換了新,憋出來的悶痛也消減了大半。
“我們是被活埋了嗎?”口中殘留的泥土在謝以令吞咽時進入喉嚨,他感到一陣發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是。”南宮賜的語氣聽上去還算冷靜,“在這畫裡,我們沒辦法用靈力。”
“那怎麼辦?”謝以令試着掙紮了一下,使出去的力全部被周身的泥土給彈了回來,越掙紮反而束縛得越緊。不僅如此,他還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逐漸往下陷。
南宮賜與謝以令額頭互相抵着,自然也感受到他的陷落。他慌了一瞬,搶在泥土堵住謝以令的口鼻前,用力吻住了他的唇。
泥土仍在不斷滾動,圍着地面上僅露出的兩顆人頭,擠着他們的臉頰往嘴邊湧。謝以令隻敢稍微張開一絲縫隙,從唇縫裡汲取着南宮賜渡過來的氧氣,小口小口地呼吸。
兩人臉貼着臉。南宮賜原本溫熱的呼吸在唇舌相抵間變得滾燙,将謝以令的唇灼燒得血紅。擔心謝以令喘不過來氣,他渡氣渡得有幾分急躁,卻還是抵不過對方身下的泥土下陷得越來越快。原本面對着面的位置,變成了一上一下,他們被迫拉開了距離。
南宮賜低着頭,追着謝以令的唇不願松開,然而身體能動的範圍已經到了極緻。他用力掙紮着,口中不忘安慰道:“謝辭,别怕,這隻是夢境。”
如果忽略掉他慌亂的語氣,或許這句話讓人心安神定的作用更大。
幾乎是剛跟南宮賜分開,謝以令嘴裡就被迫吞了一捧泥土,随後一層又一層,接連不斷地黏在他臉上。他聽着南宮賜的語氣變化,在徹底被封住嘴巴前,一邊用舌頭往外推着泥土一邊提醒道:“南宮賜,别……強行用靈力,這畫卷不知還有什麼機關,當心被……反噬……”
泥土沒過他的鼻子,再是耳朵,最後淹沒了他的頭頂,一并淹沒的,還有他的話語。
周遭所有的空氣一瞬間凝固靜止不動,謝以令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片無盡的黑暗與窒息當中。此刻他身下的泥土就像一處吃人的沼澤,一旦嗅到血肉的味道,就死死地吸附住,不斷将人拉扯向下,直至深陷它的胃腹裡。
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呼吸,在窒息死亡前睜開了眼。
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房間布置,謝以令偏頭一看,自己跟南宮賜在床上好端端地躺着,身上完好無損。他用舌頭在口腔裡轉了一圈,一粒泥土都沒找出來。
謝以令趕緊起身,見南宮賜閉着眼,眉頭緊鎖,一副夢魇之兆。
“南宮賜?”他小聲喊道,不敢貿然推醒。誰知,在他喊後的下一秒,南宮賜睜開了雙目。
謝以令心頭松了口氣,他湊過去,觀察着南宮賜的神色,關切地問道:“你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吧?”
南宮賜沒說話,隻猛地抱住了他,力道大得甚至不遜于夢境裡吃人的泥土坑。
“沒事,我們出來了。”謝以令忍着雙臂被緊抱的痛,拍了拍他的背,“南宮賜,現在我們得去看看顧師弟跟阿四,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也進去畫中了。”
被禁锢的雙臂漸漸松散,南宮賜眉眼低垂,似落了一絲餘悸。“好。”他松開謝以令,語氣如常道:“我們過去看看。”
屋内蠟燭過半,燭台上積了一圈油脂。謝以令看了一眼牆上的畫,與南宮賜一道出了門。
顧桓之跟阿四就住在他們房間的對面,走廊上空無一人,謝以令小心推開門,兩人迅速走了進去。不出他所料,顧桓之與阿四一個倒在桌上,一個躺在床榻上,都陷入了昏睡。
謝以令放輕了腳步,先向阿四慢慢走去,不想剛靠近床邊,阿四突然坐起身,搜了揉眼睛,看見是他後,又閉上了,嘴裡嘟囔道:“謝辭哥哥,你不是不跟我睡嗎?怎麼過來了,難道是我在做夢?”
“阿四,你沒睡着?”謝以令有些疑惑,伸手攔住他躺下去的動作。
阿四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卻又被扶起來,心情很不好,“我睡着了呀,睡着了!是你走過來吵醒我了。”
“你沒進畫?”謝以令又問,“你有沒有做夢?夢見了什麼奇怪的事情沒有?”
“沒有沒有。”阿四腦袋搖個不停,“讓我睡覺,我要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