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是謝以令常待的地方。春夏跟思無眠河裡撈魚,秋冬到山上摘果推雪。
謝以令不太明白為什麼其餘弟子不愛來這裡。不論閑忙,到這群山高樹中一坐,内心自然就清淨安甯下來了。
不過,沒人來也好,正好方便他看那本帶在身上的手抄詭契錄。
上面的内容對于謝以令來說,實在是過于晦澀難解,但隻要弄懂了一句,就像饑寒交迫的瀕死之人手裡突然被塞了碗熱乎的白粥,後背披上了從天而降溫暖的棉被。
但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在看見下一句時,又回到了原有狀态。如此驢前吊蘿蔔般重複,然後一句接着一句翻譯。
在領悟了幾個魔修術法後,謝以令發現了一件事。
對付邪祟妖魔,修仙者習仙法,用的是降、滅、囚、除為主的方法。修魔者習鬼術,則是以控、馴、懼、合為主。
若是二者皆修,豈不是如虎添翼?
這想法一出,謝以令心裡一陣驚吓,全身血液沸騰,燒紅了他的臉。冷靜下來後,又褪去了血紅,變得白如雪色。
他用力握住不送良久,在手腕脫力後,喃喃自語道:“隻要我好好運用,不行差踏錯,就算修魔道也沒關系吧,反正都是為民除害。”
謝以令輕輕摩挲紙上字迹,内容在腦中還很清晰。他試着調動靈力,發現兩者意外地不沖突。
不送微震,謝以令看着它問:“你也這麼覺得,是不是?”
見不送再度震動,他拿起劍雀躍起身,道:“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跟着我練吧!”
謝以令再次細細讀了一遍内容,然後将紙折疊後放進衣服裡。
天地之間,他身穿仙服,手執靈劍,修魔之道。
謝以令心裡自然明白一體不容兩氣的道理,若是一個不慎,心神不定,極容易走火入魔。因此,每一個動作他都聚精會神,絕不敢分心。
也正因如此,他沒察覺到,在不遠處的樹後,路堇年目光錯愕,且帶着幾分得知“真相”的興奮,正窺視着他,眼裡兩團算計的火苗蹿升。
謝以令練的是什麼?
他在心裡不斷思索:南歸天閣從沒教過這樣詭異的劍法,這一定不是南歸的。難道是其他仙門?不對,這根本不像是仙門術法。
路堇年嘴角止不住高高翹起。不是仙門術法,還能是什麼?自然是歪魔邪道了。
難怪謝以令能赢過他,原來是偷偷修煉魔道鬼術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
一股莫大的愉悅從心口迸開,路堇年正要沖出去将謝以令當場揭穿,遠處突然傳來一道高聲呼喊。
“謝師兄——”
路堇年瞬間變了表情,藏身回了樹後。
謝以令硬生生中斷劍法,神情一慌,收劍穩住了表情。
“是無眠啊。”他颔首問道,“什麼事?”
思無眠眼神複雜地看着他:“謝師兄,你怎麼了?怎麼感覺怪怪的?”
謝以令推了他一把,移開視線:“有事說事,沒事我繼續練功了。”
“我有事啊!”思無眠見他真的要轉身繼續練功,連忙開口,“玥公子讓你明日去守無盡底!雖然我已經告訴過阿四,但總怕他年紀小會忘。為了穩妥些,還是自己找來了。”
“讓我去守無盡底?”謝以令猛回頭,先前裝出來的平靜一掃而空,确認道,“這是真的?”
“真的真的!”思無眠笑道,“謝師兄,玥公子肯定是覺得以你現在能力,看守無盡底綽綽有餘了!”
全南歸能去看守無盡底的,除了掌門跟長老們,隻有南宮玥、南宮賜以及路堇年三位弟子。
然而能下山除祟的,卻又隻有謝以令跟思無眠。
因此,謝以令跟路堇年兩人心裡都有一個共同的疑問,那就是對方憑什麼。
而現在,平衡被打破,他又壓了路堇年一頭。
“我得回去準備準備!”謝以令大力拍了下思無眠的肩,“走了!”
思無眠追上去:“謝師兄,我還沒說完呢!無盡底可是很危險的,你還是得多加小心啊!”
待兩人走遠後,路堇年從樹後出來,滿臉陰沉地盯着他們離開的方向。
翌日,謝以令起了個大早,帶着佩劍出門。他照例先去了一趟扶風閣,看見南宮賜正好開門。
“六哥哥!”謝以令小跑過去,壓着激動道,“我今天看守無盡底,玥公子吩咐的!”
南宮賜愣了下,低頭笑了笑,道:“現在就要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