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挑起聶相思的衣袖,謝以令看似小心,卻無情地剝開她左手的半截袖子。暗紫色水紋圖案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就像一道結痂的舊傷疤。
四目相對,聶相思無話可說。
謝以令剛要審問,就見她臉色唰地變得慘白,那種驚為天人的臉皺在一起,如同瞬間失去水分的花朵,枯敗萎靡。
“啊啊啊!”
聶相思痛喊,死命捂住左手,染了鳳仙的指甲深陷進雪白的肌膚,戳出一個個坑印。
在聽見聲音的一刹那,南宮賜擡手布下一道消音結界。
“這,這是怎麼回事?”思無眠驚疑交加,“被反噬了嗎?”
“這個圖案恐怕不單單是紋身那麼簡單。”謝以令用靈力仔細查看了圖案後,明白過來,“這是子蠱咒。”
“怎麼有蠱又有咒的,”思無眠上前看了看,“到底是蠱還是咒啊?”
“兩者皆有。”謝以令收了劍,“以蠱作咒,為了更好控制人,比直接下蠱靈活許多。”
南宮賜道:“聽名字,大概是子母蠱一類。”
“沒錯。”謝以令點了下頭,“母蠱咒在種蠱人體中,能感知中了子蠱咒人的情況,由意念控制,并且解咒方法也較為簡單。隻需把母蠱召喚出體,放在中蠱人身上,子蠱聞見味道後,就會自己爬出來尋找母蠱。”
謝以令突然蹲下,扯起水生的褲腳一看,見他的小腿肚子上果然有一道同樣的紋身。
水生從茫然的狀态醒過來,看見這一幕,立即大哭道:“完了,我也要疼了!我要疼死了!”
謝以令被他哭得有些頭疼,轉身見聶相思仍痛苦地趴在地上,不住發抖,頭更疼了。
赤色靈力避嫌似的隔着一指距離環住聶相思的手腕,漸漸止住了痛感。
聶相思額頭的發絲津了汗更加五黑,她哆嗦着,慢慢松開捏出一圈血紅痕迹的左手,擡頭愣愣地看着謝以令。
謝以令語氣平淡地問:“秋水堂的位置在哪兒。”
聶相思呼吸緩慢:“不知道。”
謝以令道:“大堂主是誰?”
聶相思閉了閉眼:“我不知道。”
“她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正在想辦法讓水生安靜下來的思無眠不由得奇怪,“你不是三堂主嗎?怎麼可能沒見過大堂主。”
謝以令見聶相思跟水生抖得厲害,過去把窗戶關上了,回來時從桌下拉出一張凳子,扶着南宮賜坐下。
做完這些,他才淡然道:“你身上的咒我可以解除。”
聶相思明白過來,扯了扯嘴角,笑得豔麗又苦澀:“解除了又如何,一入秋水,哪裡還有我們的活路。”
“離開朔城也不行嗎?找個安全的地方生活。”思無眠終于止住了水生的哭聲,松了一口氣勸道。
聶相思望向思無眠:“若你知道我雙手沾滿鮮血,還會勸我活下去嗎?”
思無眠一下啞然。
“三堂主的頭銜,是二堂主給我的。”見他不回答,聶相思自顧自的緩緩說道,“秋水堂并沒有固定的居住地,六城之中都有它的存在。有的是客棧,有的是顯達貴族,有的是普通人家,還有一些沿街乞讨的人。”
“大堂主隻用書信向我們下達任務,或許,連二堂主都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蠱咒也是二堂主給我們每個人種下的。”
“這麼說,母蠱在二堂主身上?”思無眠若有所思。
聶相思虛弱地點了下頭。
“隻有二堂主身上有母蠱嗎?”謝以令突然問。
聶相思頓了一秒,從容道:“是的。”
謝以令看了看她,又看了眼水生,倏地笑了出來。
聶相思心裡一沉。
他繼續問:“那二堂主姓甚名誰,你知道嗎?”
聶相思心裡打鼓,直覺眼前的少年并沒有那麼好糊弄,甚至敏銳得超出了她的預料。
她凝眉,用力咬了下嘴唇讓自己冷靜些:“二堂主沒有透露出自己的名姓,不過我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南宮賜輕咳了兩聲,好言相勸:“聶姑娘,坦誠些對你我都好。你此前已步步踏錯,此後尚可回頭。”
聶相思瞪着眼看過去,見謝以令跟南宮賜均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
謝以令不等她問,直接道:“據我所知,母蠱咒一旦發作,所有子蠱咒皆不能幸免。你說隻有二堂主身上是母蠱,那麼為何他在你蠱咒發作時安然無恙?”
思無眠看向懷中被他半抱半挾持的水生。
“我想,大概是因為不止一個母蠱。又或者說,秋水堂的子母蠱等級層層遞進,十分嚴格。好比說你身上的子蠱咒受二堂主身上的母蠱咒所控,但水生身上的子蠱咒卻受你所控。所以你身上的子蠱咒,對于水生來說,其實是母蠱咒。”
謝以令說完這番話,靜靜地看着聶相思,等待她的反應。
“沒錯。”許久,她才開口,“不愧是南歸天閣的人,果然沒那麼容易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