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浪雖未氣喘籲籲,但白玉一般的頰上難免多了層紅潤之色,額間見汗,他平複一陣呼吸,卻不曾收回手去,仍握住問天。
任逸絕恍若不覺,隔着劍柄與千雪浪對視:“倒不曾想到,玉人竟是刀劍雙絕。”
“那半魔到底是為你而來。”千雪浪道,“還是為鶴雲濤而來。”
任逸絕聲音微沉,語調仍輕松自在:“玉人此言,是怪責在下帶來麻煩?擾了令師安甯嗎?”
“我不在乎。”千雪浪眼神仍如煙霧,難覓心思,“不過,我要知道。”
任逸絕的心微微一沉,心思百轉,一時間不知道應當如何回複才能得到彼此都滿意的答案,最終他緩緩道:“也許,二者兼有。”
千雪浪于是松手。
“将劍抱到屋内去吧。”千雪浪淡淡道,“然後再出來看看這人的臉,看你認不認識。”
他吩咐得駕輕就熟,任逸絕一時竟也無法反抗,隻好無奈地抱劍回屋,将這柄問天重新放回到劍架上去。
外出前,任逸絕又回頭望了一眼問天。
他隐約覺得此劍有靈,不過,也與紅鹭一般,尚不曾誕生靈識,再如此塵封,隻怕這點靈性也會消弭無蹤。
可惜了……劍已失主。
“問天啊問天。”任逸絕目光憐愛,輕輕道,“你當真是可憐,隻不過,在下若難過外面那一關,那不止你可憐,在下會更可憐。”
任逸絕搖頭笑了笑,便從容往外走去。
神兵利器縱然誘人,可有時候,人也許比任何神兵利器都來得更趁手。
千雪浪正在外面等候,他雪白白的人,靜靜地站天地之中,素淨的手正托着那顆人頭,血液自掌心淌下。
看起來何其吊詭。
夜風送來花草幽香,伴着逐漸濃重的血腥味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待到任逸絕出現,千雪浪方才又道:“他的本事倒也不錯,我雖不知道鶴雲濤有多少能為,但此人若與蕭悲聲決戰,恐怕勝負難分。”
任逸絕的聲音很輕:“你卻一刀就殺了他。”
“我向來心無旁骛,二十年前蕭悲聲已勝不過我,他受俗世糾纏,如今想來隻會差得更遠。”千雪浪冷淡道,“除非他這二十年來,有甚麼奇遇,境界突飛猛進。”
任逸絕微微一笑,聽了這話,倒也不以為意。
千雪浪又道:“鶴雲濤有此價值嗎?”
“這嘛。”任逸絕神色狡黠,“任某怎知呢。”
千雪浪便不再多問,又轉了轉手中人頭,問道:“那麼你見過此人嗎?”
“若在下說見過,玉人該當如何?”任逸絕道,“若在下說沒有見過,玉人又該當如何?”
千雪浪淡淡道:“皆不如何,千雪浪做事一向随心,該如何時,便如何。”
“那麼,此人叫做淩百曜。”任逸絕輕輕側過身去,緩聲道,“确乃藏淵先生之敵,亦是追殺鶴雲濤之人。”
明月如霜,任逸絕偏過臉來與千雪浪對視,他的病容竟忽然煥發出一種驚人的光彩。
“任某白日所言報答,不知是否還作數?”
千雪浪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起此事,但仍道:“自然作數,隻是我不知有什麼可給你的。”
“此物,玉人必然能給。”
“噢?”
“玉人既要生情,不妨,選擇對在下動情。”任逸絕笑意盈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