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姌看着洛禾,洛禾眼中流光溢彩,看起來十分期待自己的回答。
這人顯然沒有願望說出來就不靈的覺悟。
然而正巧,姬姌也沒有。
姬姌将手輕輕放在洛禾頭上,或許是在微風中站的有點久,洛禾的發端有些涼意,姬姌手心的溫度剛好帶了過去,很快就捂熱了那塊地方。
她笑着看洛禾,道了句:“願你我,皆長命百歲。”
這樣的話,我們終将會有機會得見盛世太平,會看見數萬星子垂落又升起,這大地曙光高照,你我還能攜手共度,也不會因為我過早離開惹得你不開心。
洛禾繞有所思的問道:“殿下沒有許願山河一統?”
姬姌此時眼神落在了天邊一顆星子之上,那星子閃爍非常,她的眼神無比認真:“我相信,憑你我二人,定能擇明君而輔國,挽狂瀾于亂世。”
可人力再強終有盡時,姬姌不害怕自己做不到,她害怕的,唯有自己的生命支撐不到那時。
戰場是她的必經之地,之前她不害怕,她早就将那裡當做了歸宿,可現在不同了。
現在的她……有了牽挂。
那顆星子閃爍異常,姬姌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殷殷期盼,它那麼耀眼,那麼充滿生機。
姬姌想:兄長,自你離世之後,我再次在這凡塵找到了依靠與希望,所以請你看好了,我将帶着這些,所向披靡。
星子跳躍的更加歡快,最終沉淪在了這茫茫黑夜黑夜之中。
隻有姬姌的目光越發明亮,看向這大地都有了一種不一樣的顔色。
她相信,兄長聽到了,他會支持自己,直到天下大定,心想事成之日。
微風之中傳來了洛禾的聲音,風很涼,洛禾的聲音卻讓人心頭一熱。
她笑着道:“好巧啊,我的願望與殿下的幾近相同。”
姬姌在洛禾頭上揉了一把,然後伸出手朝着天空輕輕一揮,仿佛是在與什麼道别。
“回罷。”
“殿下等等。”
洛禾伸手拉住了姬姌,她從袖中掏出了一枚劍穗,将姬姌的手拉起,劍穗輕輕的落在姬姌手中。
姬姌仿佛有些受寵若驚的挑了挑眉:“這是?”
“禮物。”仿佛是害怕姬姌不要一般,洛禾将姬姌的手強行合上,自己的雙手附在姬姌手上,“也是作為殿下追求者的一個小心機。”
劍穗帶着洛禾身體的餘溫,在姬姌手中隐約發燙,這麼一個小禮物,卻讓姬姌愣了一下。
禮物這個詞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太久遠了。
隻記得王兄承天子位那天曾贈自己一把木劍,那時呂靳還未出現在姬姌的生活之中,她隻有四歲,所有人都覺得自己不應該喜歡這些,隻有王兄可以注意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在之後,王兄實在是太忙了……
若是往前,姬姌想了想,也就隻有母妃在她出生之時送給她的那串系着紅繩的鈴铛了。
其實不用洛禾擔心,姬姌就已經握緊了手,她很喜歡這個禮物,或許不止禮物。
姬姌一時沒有說話,反而是洛禾又開了口:“劍穗是我母親的遺物,不是新的,殿下别嫌棄,上面的流蘇是我新打的,當時隻覺得紅色配殿下,要是殿下不喜歡,我便拆了重新打,殿下收下罷。”
姬姌被這一連串的聲音拉回了思緒,她溫笑一聲:“好,收下。”
岸邊人聲逐漸褪去,滿目星河,皆入二人眼眸。
鄖王宮中。
鄖王慵懶的靠在椅子上,他身上穿着便服,發冠已拆,看似正要入眠。
鄖王身旁,一人靜立,似乎是在等着鄖王發話,但空氣中隻有無休止的靜谧。
大約是過了許久,鄖王的聲音慢慢響起:“孤王頭有些痛,你曲子彈的不錯,便為孤王彈奏一曲,也緩解一下孤王這頭疾罷。”
琴曲如何可以緩解頭疾,又不是良藥,但這人隻是道了句是,便坐在了那架琴前。
他道:“王陛下想聽什麼?”
鄖王聲音沉重而又緩慢:“高山,流水。”
正在調試琴弦的手一頓,他擡起頭,看了鄖王一眼,琴聲開始在這空蕩的宮殿之中響起。
這曲《高山流水》也不知道有沒有緩解鄖王的頭疾,他的深情淡淡,倒也不像是他說的那麼嚴重。
琴聲正至高潮,鄖王的聲音與琴聲夾雜在一起,傳進了他的耳中。
鄖王道:“聽說你今日去了姬姌府邸?”
他專心奏着琴,聞言又道了一句是。
鄖王不問他為何去,隻是道:“姬姌此人如何?”
“鋒芒畢露,嚣張了些。”
“天之驕子,王室正統,嚣張些是應該的,倒也不是壞事。”鄖王道,“隻是柬誠君啊,孤王一直覺得,你我之間,便如同那伯牙子期一般,當是知音啊。”
柬誠君聲音從始至終都很平淡,他道:“王陛下擡愛了。”
“擡愛?”鄖王似乎是笑了一聲,他道,“我倒覺得,是我埋沒你了,你不會怪孤罷。”
柬誠君臉上沒有任何神色,語氣親近卻又疏離:“不敢。”
鄖王的笑收斂了一二:“有些事情,也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