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回來第一天,該輪到楊藝淇來做課前演講,正好是課間操過後那節。
楊藝淇拉着明羽,雙雙以來月經為由去找老趙簽字請假,換來半個小時的最後準備時間。
為了留夠上課時間,演講時間要盡量短到五分鐘左右。楊藝淇的稿子八百多字,背了幾天還是不太熟。
明羽覺得自己在這純粹是個擺設,但楊藝淇硬要她留在這陪着,所以準備開始寫作業。
“别呀!”楊藝淇壞笑拉住她,讓她把稿子拿在手裡,背漏的時候就提醒。
明羽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但是經她這麼一笑,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不願拒絕,于是伸出手拿稿子。
“一會我上台,你讓前後左右都大聲點鼓掌。”
楊藝淇感覺才背了沒多久,上課鈴就響了。
來不及了,她決定把稿子夾帶上去,記不住的時候就偷瞄。
楊藝淇走上講台。她要講的話題,是班裡每個人在現實或網絡中,都或多或少有所了解的。
有幾個男生不在意地抖腿笑着,交頭接耳說拳師又在搞性别對立。
更多的女生沉默并肯定地望着講台上的楊藝淇,随時準備給她熱烈鼓掌。
她講着生活中女性的處境,說起那天那個男老師的原話,隻是隐去了當事人。
楊藝淇講的内容她早就知道了,還幫她改過句子,講稿看過很多遍。
明羽在心裡很為她驕傲,這些話總應當有人說出來,但她做不到這樣當衆表達。
可是她發現,自己聽着楊藝淇激憤的語氣,心裡湧上來一點羞恥感。
明羽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就要被叫做拳師,她感覺到自己好像真的低人一等。甚至聽到别人說楊藝淇在打拳,她懷疑起這樣是不是真有點小題大做。
道理她都知道,自己心裡就是别扭。
從小到大她不覺得自己的父母有重男輕女的傾向,她得到的愛一點不少。班裡男同學女同學人數相當,排名年級前十的也有六個是女孩。
當她聽到别人說 “她是個女孩子嘛。”“你看那個女的都二十好幾了還沒結成婚。”“那家的媳婦能幹,生了對雙胞胎兒子。”這類的話,也會對此嗤之以鼻。
但深思熟慮後她發現,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其實總不願意把自己也放到女性的位置裡,也更不會和男性站到一邊。她選擇的是置身事外,緘默無言,認為自己會幸存。
那年她十七歲,從楊藝淇的這場演講開始,她越來越注意到身邊的人對這樣的話題談論不休。
從這裡開始,她決定必須要找到自己心裡這股奇怪的感覺從何而來。
明羽結束發呆時,楊藝淇在王老師的誇贊聲中回到座位:“不錯吧?”。
她環顧四周做了個mean girl表情,搞得明羽趴在桌子上憋笑:“特别好,真的。”
楊藝淇沒看到,剛才李安歌也在下面用力給她鼓掌。
這孩子早上來的時候剛交了檢讨,大課間又說自己要準備演講,還沒來得及找她好好聊一聊。
趁着晚自習上課前這點功夫,李安歌讓楊藝淇和彭暄吃完飯後來一趟。
她們剛從校外小吃攤回來,走在去往辦公室的走廊上,順便扔掉手裡章魚小丸子的包裝盒。
外面天要黑不黑,看起來是深藍色。整棟教學樓都開了燈,亮得有些晃眼。
李安歌在的語文組辦公室,晚上沒幾個老師,有也不認識這兩個學生。
她讓她們從旁邊拉兩個凳子來坐着,這個點很安靜,李安歌說話也很小聲。楊藝淇和彭暄全程沒有什麼表情,李安歌問話就點頭搖頭。
“我知道抽煙并不能作為評判一個人好壞的标準。”
“那你們可能會想,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讓你們檢讨,還要在這裡批評教育。”
楊藝淇和彭暄擡起頭看着她。
“首先你們還是未成年,這是不允許的。”
“其次,學校是公共場所,公共場所不能吸煙,這是衆所周知的。”
“我不知道你們是何時何地為什麼學會抽煙,有沒有煙瘾。可能是網上看來的,可能是高年級教會的。好奇耍帥裝深沉,不管是為了什麼,都該三思而後行。”
李安歌一邊說話,一邊無意識地玩着按動筆。筆尖彈出,收回,在辦公室裡發出脆響。
“我有點好奇,你們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家長知不知道?”
楊藝淇回答:“初中。爸媽都知道。”彭暄說我也是。
家裡剛發現楊藝淇抽煙時,媽媽唠唠叨叨地勸,爸爸和哥哥拿皮帶抽她。但她都無所謂,想抽就是想抽,家裡沒人的時候就去偷爸爸的中華。
“你們現在十六七歲,也能懂事,應該知道抽煙對身體很不好,耗的都是身體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