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子是木頭搭的，走上去有悶響。主持人的襯衫紮進褲子裡，更顯得人又矮又臃腫。

不記得主持人說了什麼，下面的人隔一會就哈哈大笑。

最後的最後，她已經走下台，主持人讓兩位新人親一個。

宋蘭和姓鄭的手牽得老緊，宋葉山看到他們捏得手都在發白。

“親一個！親一個！”

每個人都在大聲起哄，他們終于轉過頭，迅速地貼了一下嘴唇。

人群爆發出歡呼，兩個人不好意思地笑，也不看對方，慢慢地走下台。

那時宋葉山記事以來第一次看見他們牽手，第一次看見大人親嘴，第一次看見大人流淚。

這麼多年過去了，為什麼結婚這種問題，問出來也沒多大意義。

媽媽睡得早，她一個人在客廳裡。宋葉山突然很餓，去煮了一碗泡面，還給自己卧了個蛋。

宋蘭住過來之後，說宋葉山天天一個人把自己餓瘦了，非要給她做夜宵。

宋葉山已經連續三天下班回來吃飯，她媽媽看她吃完就睡覺，而她晚上九點還不得不下樓走路消食。

她順着小區蜿蜒的主幹道往上走，7幢在哪裡，她不知道具體方位。

每個分叉口她都走進去逛逛，沿着小徑往裡走，道路結束在小區邊界的高栅欄前，越深處越昏暗。

這些地方，小時候居然都沒來過。

重新走回大路上，視野亮了不少。宋葉山看見垃圾車旁有個人影，趿拉着拖鞋。

她看向身旁樓棟的号牌，寫的是7。

那人轉過來，宋葉山看清是李安歌。

“這麼晚還在散步？”李安歌向她走過來。

宋葉山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吃飯晚。她望向巷子裡問：“你住在哪棟樓？”

“三單元，就最裡面那個。我家在三樓，上下都很方便。”李安歌穿着一件輕薄的純白長袖，習慣性地扯袖口，把手縮一半在袖子裡，說完繼續往外走。

宋葉山走過去跟她并排：“你呢？也下來散步嗎？”

“今天我爸媽非要給我拿菜，放在小區門衛室。我下班回來忘得幹幹淨淨，現在才想起來。”

“他們可能是怕我一個人住懶得買菜做飯，所以隔三差五拿新鮮菜過來。”

“有點搞不懂，他們覺得點外賣的都是社會敗類一樣。”

宋葉山被李安歌的形容逗笑了，說：“我媽也是這樣的。”

兩個人晃悠到下面的門衛室，保安老頭獨自坐在裡面昏昏欲睡。李安歌把菜拿走，非說自己一個人吃不完，要分給宋葉山一點。

“沒事，菜放久了也不新鮮，你拿着。”李安歌從衆多塑料口袋裡分出幾個往宋葉山手上遞，她隻好接着。

菜接到手上，宋葉山就開始笑，李安歌就問她笑啥。

“我隻是覺得哈哈哈哈，我們這樣有點像老年人了。”宋葉山說，她爺爺奶奶以前就經常拿一大堆菜回來，還一邊說這個是張老太給的，那個是李老頭拿的。

李安歌納悶宋葉山今天怎麼又願意說話了，完全不像那天那麼高冷。

不過願意說話才好嘛，現在就非常不錯。

“走吧，我跟你一起上去，反正我還在散步。”步伐間，宋葉山提着的塑料袋小幅度地擺動，李安歌看着宋葉山的背影，從頭到腳，最後延伸到細長的影子，在地上晃來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