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葉山在樓下接到媽媽,夜色裡沒注意,上樓才看見她手肘上有一大片擦傷,現在堪堪結痂。
她放下箱子就拉着宋蘭在沙發坐下:“這是在哪刮的,消過毒沒有,要不要去打破傷風?”
“去醫院檢查過了嗎?還有沒有傷到哪裡?”
宋蘭把手臂抽回去說沒什麼大礙,就是吓了一跳。
她起身把箱子拖到屋裡去收拾,還沒收拾完又想起宋葉山剛下班,跑到廚房去翻翻找找,想給宋葉山煮碗面吃。
“媽你放着吧,我下午吃過飯。”宋葉山站在她身後,不知道為什麼想哭。
宋葉山跟她一起去鋪床布置房間。宋蘭把棉絮塞進被套裡,遞給她兩個角。兩個人抓着被角在空中抖幾下,棉絮就攤開來。
宋葉山把被子平鋪在床上,彎腰用手抹平邊角:“媽,你在那邊不開心,可以先不急着回去。”
宋蘭坐在床邊:“我現在到你這來,還不知道你弟弟的飯誰來做。我本來走不掉的。”
宋葉山沉默一陣,問:“媽,你想離婚嗎?”
媽媽沒說想,也沒說不想,母女兩個靜坐了一會。
“你弟弟剛上高中,怎麼可能離婚。”
“他爸爸不會管他。跟着我,我每月沒幾個工資。跟着他爸爸,更不行。”
“我不知道怎麼辦了。”
宋葉山把地上平放的空行李箱輕輕一踢,倚在牆上的半邊砰地蓋下來。
“他打牌,抽煙喝酒夜不歸宿,你們離婚協議要是簽不好,我就陪着你打官司。離了之後鄭宇澤跟着你,讓他每月出撫養費。”
宋葉山望着媽媽半天,最終宋蘭搖搖頭,讓她别再說了:“你這孩子,有沒有想過你弟的感受呢?”
在心底裡宋葉山一直想問的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宋蘭當年為什麼要跟姓鄭的結婚。
人們總是說,兩個人相愛就結婚了啊。可是從小到大,宋葉山看不出來這兩個人之間哪裡有感情。
她想,也許是他們好上那會都是三十幾歲的人了,早就不屑于表達這些。也許他們暗地裡感情好,隻是在她面前何必表現。
她隻知道,每次看見這兩個人在一起,笑的時候都很少。很多時候他們面無表情,也不說話。一個往東看,一個往西看。
姓鄭的對宋葉山不鹹不淡,為了挂住做男人的面子當然不能區别對待。頂多看見了就問幾句無關緊要的,給點零花錢意思一下,然後翹起腿玩自己的手機。
宋葉山還記得他們結婚那天,宴席是在鄉下辦的。提前找半仙看了日子和時辰,淩晨天還沒亮,宋葉山就跟着舅舅的車一起去送親。
小轎車上綁了粉色花球,前後都貼着百年好合之類的橫條。
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選的辦席的日子都要下雨。鄉道彎過來拐過去,宋葉山在後座打瞌睡,隔一會就被颠醒。
男方鄉下家裡的房子很小,加上是二婚,來的人不多,隻能坐六七桌的樣子。
小院子裡撐起大片大片的紅色防水布,頭頂上是雨點落下的悶響。
宋葉山伸手看自己的指頭都是紅的,布與布的縫隙間還在滴水,基本不認識的人在院裡說說笑笑,瓜子花生殼丢得到處都是,淋了雨粘在地上。
她跑進房子裡,想看看媽媽在哪。茶幾前坐着一圈男方親戚,宋葉山聽見他們說,這就是宋清那個女娃娃吧,聽說有六七歲了。
宋葉山有點煩被這麼看着,從樓梯跑上去,看見外公外婆在。
外婆把她牽過去,告訴她等會儀式開始,在台上别忘了流程。外公指着一扇關上的卧室門說,媽媽在屋裡,很快就要出來了。
後來的記憶都很模糊。
由于場地限制,婚慶公司搭的台子很小,從中央鋪個紅毯子下來,一直到院裡,兩側站着起哄鼓掌的人。
她跟着媽媽一起踩在毯子上,往台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