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雨夜,家中爆發出強烈的争吵,兩個人歇斯底裡,摔砸東西,揭彼此的傷疤,一點情面也不留,恨不得把對方捅死。
楚樂和景洪淵并不是自由戀愛,而是到了年紀被迫相親,說是到了年紀也不過是女方二十四,男方二十五,家裡都急,一個害怕女兒嫁不出去,兒子也快到了娶媳婦的年紀,另一個則是想抱孫子。
兩個人當時是在一個挺新潮的餐廳見面了,吃了頓飯,了解了下彼此的情況,還算是滿意,兩個人就在一起了,也就相處了一個月就給了彩禮,領證,辦婚禮,一切都比較的簡單。
婚房是景洪淵的父親給的,當時單位給分房,兩套,景洪淵和楚樂就住進了那個房子裡,裝修的還行,家具也挺齊全。
半年後,楚樂懷孕,在元旦節的晚上,景宿雨出生了,那個晚上下着小雨,細細密密的,很冷,透骨的寒意。
看着窗外的雨,就随便找了句帶雨的詩詞,取了兩個字,也不知道那兩個字的意思。
景洪淵的父母是有些重男輕女的,看到是個女孩倒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嫌棄,他們也做不出來給小孩子扔了,掐死的事情,隻是常常唠叨再生一個,但是孩子還是照常的帶,沒有給她少吃一口飯。
按理說小時候應該不記事,隻是景宿雨記得四歲那年,他們的争吵,吵的内容是什麼她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楚樂被三個人圍在中間,最後哭了出來,問景洪淵,“你為什麼不護着我。”
景洪淵當時說,“應該的…”
後面的就記不起來了。
再後來,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這種争吵開始變得頻繁起來,也從來沒有避着景宿雨,大概是因為他們覺得小孩子記不住。
楚樂也從剛開始的無助,悲傷,到最後開始反擊,并且大吼,“是我不想的嗎?!”
每次吵完後,他們都會摔門而出,不管有理沒理,房間驟然歸于平靜,讓人覺得很别扭。
有一次,在這種寂靜中,楚樂抹了下眼淚,蹲下來摸着她的頭說:“女孩子有什麼不好的,女孩子最好了,我們也能有無限的能力。”
那個時候景宿雨剛五歲,她記這句話記了很久。
她五歲後,兩個人的矛盾幾乎是不可能調解的了,喋喋不休的争吵,這個家中再也沒有一絲溫情。
就這樣,在景宿雨上完幼兒園那年,兩個人終于決定離婚,開始平靜下來讨論景宿雨應該歸誰,幾乎是沒有一點點的猶豫,楚樂說:“跟我,我要她,你們這種人會好好的對她嗎?”
房子是景洪淵父親的,也沒有車,兩個人都有工作,每個人的錢都在自己的手裡,也沒有什麼好分割的。
就這樣兩個人在六月末尾離了婚,沒有任何人阻攔,兩個人也沒有和彼此的父母說,楚樂也知道,她的母親是完全不可能同意的,她會覺得丢臉。
一個女人離了婚,是羞恥的,沒有人會接受這樣的女人,她覺得可笑,她想過好自己的生活。
當時也是幼兒園的最後一天,隻有楚樂一個人去接她,手裡還提着盒蛋糕,上面有很多的巧克力,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視線。
楚樂拉着景宿雨的手說:“從此以後家中就隻有我們兩個人,我們也會去到新的房子裡,過好自己的生活。”
景宿雨笑着,她覺得能和媽媽在一起就足夠了。
楚樂當時實在小學上學的,那個時候學曆高的真不一定回來宜安市這個小城市,而她的媽媽那時大專畢業,進了小學當老師,隻不過不是重點小學的老師,一個有些偏,離市中心有些遠的地方。
楚樂并不想讓景宿雨也上那個學校,環境并不好,所以住的房子是在比較中間地方的小區中,上學上班都不耽誤,也是那個暑假,楚樂讓她去學習鋼琴。
培訓班的老師是一個大學畢業沒多久的年輕老師,也是那裡學曆最高的一位。
景宿雨并不喜歡彈鋼琴,也說不上讨厭,隻是就用平常心對待,她也是真的有天賦,培訓班的老師也是這麼說,楚樂那個時候或許就已經為她規劃好了以後的學習路線。
後來快要開學時,景宿雨的奶奶找了過來,給她塞了一筆錢,讓她好好的生活,多體諒自己的媽媽。
從那之後,景宿雨有時間就會回去看看他們,有時候兩個地方開會跑,有些麻煩費時間,但她很開心,她覺得她是被愛着的。
再後來,她沒見過幾次面的外婆知道了這件事情,關緊房門和楚樂吵了起來,最後隻是歎了口氣離開。
一個周末,景宿雨照常去了培訓班彈琴,一場大雨毫無預兆的落下,她被困住。
那個時候教她的老師放了一首歌,和她聽着歌,說,“音樂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魅力的東西,就像這首歌,是我最喜歡的樂隊風的歌,有讓人感到開心的魔力。”
景宿雨當時并沒有聽懂,或者說并不在乎這件事情,直到後來,她在商場中再次聽到了那首很熟悉的歌曲,她開始好奇。
便用了家中的電腦想要搜索些什麼,猶豫裡面還是搜索了風樂隊,從此她愛上這個樂隊,和那個閃着光的電吉他手。
小孩子的喜歡是沒有道理了,或許隻是因為覺得他們帥,酷或者說沒有理由。
那個時候,景宿雨提了下這個事情,是帶着些猶豫的,“我想學電吉他。”
那個時候景宿雨九歲。
楚樂并沒有責備她,隻是說不行。
直到後來,景宿雨反複的提起,帶着小孩獨有的倔,和一抹悲傷。
楚樂最後還是同意,隻是說以後會沒有玩具,零食,零花錢和新衣服新鞋子,還有保證成績。
景宿雨沒有一點猶豫,答應了,那個時候隻有開心這一種情緒。
再後來,在一個冬天,那個時候她馬上就要十一的時候,家中來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楚樂說那是她的同事,讓景宿雨叫叔叔。
可是那個時候,她覺察出一絲不對勁,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一些若有似無的暧昧。
兩個人的關系也在此刻變了,越來越生疏,越來越不在乎。
景宿雨想想,人的生命裡不會隻有一個人,也不會一直隻愛着一個人,圍着她轉,要為自己活。
隻是她不知道為什麼楚樂會完全不再關心她。
再後來,一個春天,一個悲傷的春天。
楚樂把景宿雨帶到了外婆家,她說,“對面不想讓她帶一個孩子嫁過去,所以沒辦法。”
離開時,楚樂本來什麼也不想解釋的,隻是看着景宿雨的那雙眼睛說:“我也需要愛,我不想任何事情都是被迫的,我不想在這個家庭中被所謂你要多照顧弟弟所束縛着,沒有自我,選擇相親。”
其實本來就是不公平,她父母對她和兒子的态度是完全不同的,包括彩禮,也用來給她的兒子娶媳婦,即使他沒有什麼學曆能力也總是被偏愛。
而景宿雨的愛,她或許并不知道什麼是愛,是依賴自己母親,心疼自己的母親,想要讓她不這麼累,這也是愛,并不是楚樂想要的愛,她需要一個可以讓她依靠的愛。
景宿雨當時并沒有說什麼,也沒有攔住她。
在外婆家的時候,她體會到了楚樂曾經的感受,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一個不被人在乎的人,陌生的,被忽略的。
家裡就兩個房間,她一間,兒子兒媳一間,她的外婆隻能硬收拾出一家,非常小的房間,能躺人,但是連床都放不下。
她就住在那裡,隻是她的外婆不知道是愧疚還是怎麼的,主動提起培訓班的事情,很生硬,“聽說你學鋼琴?”
景宿雨點了下頭,看着她,很不切實際地問,“我還能繼續去嗎?”
她外婆看着她,不知道是怎麼,最後點了下頭說,“去。”
隻是最後景宿雨隻選了一個,電吉他,沒有再繼續學習鋼琴。
在那個小房間裡住了大概半年,她的舅舅打算搬出去,因為孩子也大了,家裡住不開,然後景宿雨就住進她舅舅的房間,一個有書桌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