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髒跳得有點快。
一個身影悄咪咪從教室溜出來,腦袋小幅度晃動下,眼睛四處瞧。一時有些呼吸不過來,原來是領子揪得太緊,湛聽晚松松手,深呼吸口氣,跟在趙蕾身後輕踮着腳尖走。
今天中午查午休的是趙老師。
她跟在身後一邊走一邊想,明明她看見藍桉不在位置上,卻并沒有表現出疑惑,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那邊一眼,難道她中午外出是允許的?
前幾天她趁着午休溜出來,操場去過了,食堂去過了,就連宿舍樓那邊都去過了,問了宿管阿姨,沒有高二生住宿,那就隻剩下那一棟建築沒有去過了。
眼見走到樓梯口間,腳尖一轉,她就往樓下走去。
一中占地面積很大,實際用到的卻不多,總共隻有三棟教學樓,一棟宿舍,一個食堂,一個操場,還有一棟,在樹林深處。
她有預感,今天能見到藍桉,這麼想着,湛聽晚唇角勾了勾。
走在不知名的小道上,暫時就叫做海棠路吧,周圍都是未開花的海棠樹。
這還是昨天往回走時發現的小路,正好通往那棟建築。
今天陽光很大,曬在身上很暖和,陽光從樹葉縫隙中散落到少女身上,耳邊是海浪拍打石礁和蟲鳴鳥叫的聲音。湛聽晚眉心皺了皺,擡手揉鼻尖,她有些讨厭太過于潮濕的空氣,加快腳步往海棠樹林深處走。
臨近才發覺,這棟建築很新,形狀并不是規整的長方體,反而這邊凸出來一塊,那邊凸出來一塊。
就,滿形象的。
湛聽晚先是在門口站定下,随後才往裡走。
穿過玻璃大門,忽地瞟到值班的保安大爺,驚得呼吸一滞,太陽穴狠狠一跳,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大爺咳了一聲,說:“你中午也來看書啊?”還用手捋了捋稀疏的白胡須。
也?另一個人會不會是藍桉?
“嗯。”她穩了穩心神應道。
湛聽晚長得白淨又乖巧,此時抿着唇半笑就更具說服力。
值班大爺可能是上了年紀,沒注意到她有些發白的臉色,手攏在嘴邊,神情眉飛色舞,用氣音說:“愛學習好啊,快進去吧,裡面可是有空調的。”
這大爺也怪有意思的,湛聽晚沖他笑着點點頭,擡腳往裡走。
還要穿過一道門才得以窺見室内的全貌,清涼的風迎面撲來,帶走殘留的熱量和潮濕。看着一排排書架和擺滿的書,湛聽晚不免震驚了一小下,原來這裡是圖書館。
震驚之餘,視線很快就捕捉到想找的人,這裡空間大,而就隻有一個人,而她的目标就是這一個人,眼底笑意加深幾分,輕輕地朝她走去。
*
今天沒拿卷子來,藍桉比平時多了一半的時間看書。看得入神,沒注意身後開門的聲音。
陽光穿透玻璃漏下來,反而被空調中和了熱量。藍桉瞄見指節上的婆娑樹影,空調的制冷聲音其實很小,但此刻不知為何頗有存在感,記憶猛然回溯——
她從高一開始就申請每天中午到圖書館來,起初并不知道有空調,準确來說是沒看到立式或者挂式的空調。
有一天中午她實在困得厲害,趴在桌子上休息,迷迷糊糊睡到一半,身上一陣涼爽。一開始以為是錯覺,醒來後才知道是開了空調。
當時值班的大爺就站在她旁邊,豎起一根指頭指了指天花闆,噘着嘴仰頭示意,原來那排通風口就是空調。
書頁夾在指尖,她還沉浸在回憶中,耳孔中冷不丁傳進來一聲“藍同學”,那一頁就在指腹中抖了抖滑下去。
聲音陌生又熟悉,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這幾天她聽過很多次,但“藍同學”這個稱呼倒也在意料中,她都是這麼叫班裡的同學。
“藍同學。”
這次不隻是聲音,還有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被太陽一照,白得跟什麼似的。
眼皮顫兩下,藍桉才擡頭,就看見湛聽晚站在桌子旁,還舉着一隻手,見她看過來,嘴邊挂着淡淡地笑。
“湛聽晚同學,有什麼事嗎?”藍桉收回視線放回書上,擡手還往後翻了一頁。
這樣會不會太冷淡了,她心裡想着,又往後翻了一頁。
“你在看什麼書啊?”
湛聽晚沒應她的話,身影一晃就坐到身邊,瑩白的膝蓋碰上她的淺藍校服褲子,那一瞬間藍桉大腿肌肉緊了緊,書頁角都要被她掐出一個印子。
圖書館裡大部分是類似沙發的這種較舒适區域,少部分是闆凳。其實這樣一個建築出現在學校裡本就很奇怪,裡面的軟裝就更是不符。
今天就不該坐在這裡,藍桉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挪,誰知道旁邊的人也跟着往過,一隻手撐在沙發上,傾身去看她擱在膝蓋上的書。
她的聲音帶着笑,說:“你身上好香啊,是槐花香嗎?”
盯着書看了一會,又說:“這是關于心髒的書?”那麼大一個心髒解剖圖就在正中央,都不需要用疑問句。
很微弱的呼吸打在頸動脈上,藍桉的心髒忽地就跳快一拍,把書一合,她以極其别扭的姿勢從沙發上站起來,耳根子有些發熱。
她們是第一次說話,湛聽晚就說她身上很香,還湊得這麼近,太親密了。
藍桉用拇指蹭着頸側,就留一個側臉給湛聽晚看,語氣很快說着:“湛聽晚同學,我先走了。”
說完一刻不停,沒等身後的人回話就迫不及待把書放回原位,離開圖書館。
她貌似把人吓跑了,湛聽晚撐着下巴瞟見窗外的人影走過,好似身上還帶有空調的涼氣似的,整個人幹淨清爽。
唇角的弧度更深,她可是看見藍桉耳後整個都紅了,尤其是她說她身上很香的時候。面上那麼清冷的一個人,僅僅這樣就害羞了?
她站在一排書架前,仰頭看着剛剛藍桉拿在手裡的那本書,準确地說,是關于心髒病的。
湛聽晚眼底一閃,她好想看看藍桉那副冷淡表情破裂的瞬間。
*
一中的課程不緊,高二甚至還有體育課和音樂課,此時正是高二1班的體育課時間。
趙蕾貌似跟每一任課老師都說了湛聽晚的情況,原本她是可以留在教室不去操場的,但好不容易從醫院出來,她怎麼可能同意一直在教室裡待着,她舉着三個指頭跟趙蕾發誓:“就去操場坐着,絕不劇烈活動。”
但出來了自然就管不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