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色漸漸與橙色混合,轉而變成似是似非的顔色。
她眼底暗了暗,懷疑藍桉想讓她早點回家,咖啡都不是用開水沖的。
委屈感在瞬間湧上心頭。
她不想要藍桉這樣冷淡的态度對她。
眼尾點了胭脂似的,又被液體浸潤一片暈開。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
“藍同學讨厭我嗎?”
藍桉一怔,好像又回到今年的梅雨季,天色陰了一個月,雨也下了一個月。
心底被悶熱和潮濕占據,心情也像下了雨,有些抑郁寡歡,有些,難耐的黏膩。
咖啡館在這一刻變得陌生,周身的事物被隔絕開,吧台周圍的燈變得暗淡,隻有湛聽晚頭頂那一盞,把眼角的紅照得那麼鮮活,而她匿在陰影中注視。
“不讨厭。”
藍桉聲音極低,慌亂垂頭尋找着什麼,再擡頭時,手裡捏着兩張紙。
她從吧台出來站在湛聽晚面前,呼吸很輕,斂着眼睫看她,“不哭了。”
紙巾按在眼尾,輕輕一擦,卻還是在白皙的肌膚上留下痕迹,紅了一片。
像上好的白陶瓷,在上面描繪工筆,疏忽一秒,紅漆就錯誤地留在上面,擦不掉。
“我們,說好一起回家的。”
湛聽晚捏着她袖口晃了晃,撒嬌似的。
“嗯,一起回家。”
應這麼一句話,湛聽晚又高興起來,眼尾還沾着淚珠往她懷裡蹭,聲音歡快,“我會等你的。”
她像小孩子一樣。
滿足一句話,一顆糖就開心。
她被父母保護得很好。
“好。”藍桉應她,咖啡香中摻雜一縷果香。
這個夏天好像又變成了一杯熱橙汁美式。
*
“我們走吧。”
湛聽晚見藍桉換好衣服,拎着桌子上的蛋糕朝她輕快小跑幾步。
“看,魏姐姐把今天的蛋糕給我打包了一份,藍同學,你還管不管我少吃一點?”
拿着袋子在她面前晃了晃,藍桉一凝,扭頭看向正在關燈閉店的人。
魏南甯沖她眨巴兩下眼睛,手中的鑰匙晃得叮當響,“小桉,你答應我了啊,要多帶她過來玩。”
她笑得賊兮兮的,扭着腰把兩人摟在懷裡,“走吧,我送你們回家,今天晚上有點冷,寶寶你穿得這麼少,快上車。”
三個人坐上車,魏南甯扭身問湛聽晚:“寶寶你住哪裡啊,我先送你。”
額,住哪裡……
湛聽晚怔怔看了眼她,又斜楞着眼去瞧藍桉,意思是快告訴她她住哪裡,她不記得了。
“南海路那邊。”
藍桉似是不經意對上她的視線,轉而移向窗外望着發黑的天空,風有些大,樹梢晃着月影。
連回家的路都不記得,還真敢跟着她一起出來。
“小桉桉記得這麼清楚啊。”魏南甯打趣她一聲,發動汽車,從後視鏡中被剜了一眼。
此時路邊一輛白色汽車,司機看見前面那一輛汽車發動,緊随其後跟上去,擡手按通藍牙電話,“白總,小姐從咖啡館裡出來了,坐上一輛車,車主應該是咖啡館的老闆,還有一個女生,應該是小姐的同學。”
對面說了幾句,他神情嚴肅,應道:“好的。”
兩輛車一前一後朝同一個方向走。
*
“寶寶,我們下次再見吧。來來來,再抱一下。”
湛聽晚輕笑幾聲,主動抱住魏南甯,“魏姐姐,我會經常去的。”
“哎呀,你真的好乖,我要是有你這麼個女兒要高興死了。”
她又捧着湛聽晚的臉狠狠親兩下,那聲音不小,藍桉瞥她一眼,默默移開視線。
“好了,很晚了快回去吧。”魏南甯把她朝别墅方向推了下,轉向藍桉說:“小桉,你還有話要說麼?”
這麼一問,湛聽晚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一張冷白臉上,結果那人都不正眼看她,手揣在口袋裡直挺挺站着。
嘿,這人在這裝酷呢?
魏南甯狠瞪裝酷的人一眼,擡手按按湛聽晚肩膀,低頭湊到她耳邊悄聲說:“你别看她冷着一張臉,她就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某人也聽到了這句話,幹脆轉過身不理會打小心思的兩個人。
“藍同學。”湛聽晚的聲音突然從肩膀處傳來,微涼的夏風掠過耳畔,卻因為攜着這把嗓音,風中帶了橙汁的清甜,“我想要你的聯系方式。”
她不轉身,湛聽晚就從身後站到她跟前,揪着袖口,仰着腦袋看她。
藍桉悶聲不說話。
魏南甯在一旁看好戲。
“藍同學,理我~”
她調子軟,耷拉着眼尾,發尾随着身子晃就這麼掃着這片夜色,路燈淡化她們和世界的邊界。
藍桉壓了壓眼尾,順手把肩上的包往上拎,淺藍色裙角明明是輕蹭着她的校服褲子,卻像直接穿透這層不算薄的布料碰到她的腿上。
“電話好嗎?”
藍桉這麼說,目光不算輕地落在她身上,落在陡然明亮的眼眸中。
人人都說藍桉清冷,難以接近,但從遇見湛聽晚開始,每次都是用疑問句去征求她的意見,留出拒絕的餘地。
然而湛聽晚每次都很容易滿足,那麼多回答中給出最簡陋的一個也不鬧。
像好哄的小朋友一樣,給顆糖什麼事都解決了。
她抓着藍桉的衣袖,稍微踮踮腳,或許她是真的開心或是别的什麼她自己無法描述的心情,那把嗓音像風鈴般清脆。
她說:“好啊。”
湛聽晚從包裡翻出便簽,在上面唰唰寫下一串數字,那薄薄的紙透了月光,塞進藍桉手中。
“藍同學,那等你到家,跟我說晚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