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出門在村子裡閑逛,她發現有很多人在搬家。
陶枳拉住人詢問,都說在城裡買了大房子,村子就給别人,不待了。
農田開始沒人打理,果樹一顆顆被砍倒,露出黃土。
他們貪婪地盯着被圈起來的雞鴨,有誰打破了平靜,人們便瘋狂地沖向鴨群。
它們發出慘烈的叫喊聲,被活生生地拔了毛,在水渠裡割脖放血,隻連着皮的脖頸居然還能仰天而立,發出想要掩蓋過鮮血噴湧的尖鳴。
眨眼間,農田被踩踏成荒蕪,每顆歪斜的稻穗上都裹上了粘稠的猩紅,如同城堡裡水晶吊燈那般耀目。
再然後,一場黑紅的,蓋過天際的大火,燒毀了她們的心血。
……
好在,這隻是她的幻覺。
陶枳平靜地無視了所有的哭喊,在濃煙中步履平穩地走上了回家的鄉間小路。
她不明白這幻覺由何而來,心中自然隻有懷疑。
蘇錦家還是之前的地理位置,不過周邊三四棟屋子都被夷為平地,建了一個非常大的前院。
陶枳走進庭院裡,好像在某個公園中行走。
庭院裡花叢正開放着,一股膩人的濃香從滿樹的白色花朵中散發出來,令人不得不捂住了口鼻。
園林并不像新建的,植物長勢茂野,可以看出有些時日沒有修剪了。
陶枳踩着石子路上厚厚的一層葉肥,艱難地辨别她要穿行的路。明明隻是吃完飯,散個步的功夫,幻覺裡的時間像是又過了一兩年。
“還沒有結束嗎……”
陶枳隐隐有些不安,終于,她來到一間上鎖的房門前。
“有居住室的二三樓都沒有上鎖,沒人住的一樓給鎖上了。”
這到底是合理還是不合理。
陶枳也搞不懂,她在一樓逛了一圈發現窗戶也有鎖,隻不過這鎖看起來好應付一些。她在角落的雜物裡找到一塊磚頭,猛地砸向鐵鎖,等砸爛之後,便打開窗戶翻了進去。
屋子裡避光,一瞬間就像是進入黑夜中。
陶枳回頭,發現角落裡有個人正看着她。
原來這間屋子是奶奶之前的佛龛室,那如同實質的注視感,來自面相慈悲的佛像。過了幾秒鐘,陶枳稍微适應了黑暗,便朝佛像走去,象征性地拜了拜。
她并不是信教者,隻是出于對奶奶的尊重。
當陶枳拜了兩拜,擡起頭時,發現佛像有些不對勁。
奶奶在老房子裡供奉的,是一尊菩薩像,而面前圓滾滾的金像佛,很像之前蘇錦随身佩戴的那一枚。
佛像,也和那枚玉佛一樣,脖頸處斷裂了一道極深的口子,斬斷了喜眉笑目的佛首,讓它越發詭異起來。
“……”
看來幻覺裡的一切,都逃不過陶枳先前的認知。
陶枳搓了搓發汗的手心,硬着頭皮頂住斷首佛像的注視,在佛龛室内搜索。
這間屋子落滿了灰塵,房間裡除了佛像和周圍的祭拜用具,也沒有其他東西,通向外界的房門被人從外面上了鎖,不過門把手上少有灰塵。
“有人經常來這裡……”
陶枳回到佛像面前,牆壁是實心的比之前更結實,地闆換成了木質,下面很空,她仔細繞着佛像走了一圈,在一個蒲團下面發現了一塊奇怪的木闆。
這應該就是密室的門了。
“硬把它砸爛也不是不行,但我不是這麼粗暴的人,解密遊戲裡的密室都有開關,在周圍再找一找。”
隻剩一個地方沒有仔細看過,陶枳弓着身子,一把踩到佛龛櫃中,在佛像後面發現了手指印。
“對不住啦……”
陶枳抓着佛首,擰轉了180度,果然聽見下面鎖開的聲音。
她忙跳下來,見密室的門已經打開了。
……
陶枳鑽進幽深的地道入口。
她從冰冷的梯子上爬下來,盡量小心不發出聲音。
這梯子很長,幾乎有兩層樓高,陶枳腳踩到地上之後,也能感覺到地下的空間很大。
很空,很密的黑暗,一束光也沒有,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在這樣的環境多呆一秒,都會對她的精神值造成強烈波動。
陶枳盡量木住表情,好像沒有很怕的樣子,手也貼上冰冷的機械表面。
她嘗試邁開腿,走了兩三步之後,她忽然聽見頭頂傳來鎖鍊碰撞的響聲。
猛地擡頭,卻看到一片臃腫的天花闆布滿了鐵鍊,它們滑動着,包裹着某種暗紅的血肉之物,它們在銀色的鎖鍊縫隙中發出微弱的光芒,是一顆顆大小不一的魚眼珠。
它們沒有眼皮,沒有神智,從細密的鎖鍊中窺探這片黑暗的地底,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陶枳腳下一軟,她沒法站穩,随後跪趴在一片泥濘地裡,濃郁的土腥味沖刺着鼻腔,她抓起一把滑膩的泥土,看見漆黑的泥土從指縫中滑落。
“幻覺我已經見多了,沒什麼好害怕的。”
她沒有急着站起來,随着地動山搖,一個個巨大的身軀在黑暗中翻湧,勉強能辨認出是魚類。
陶枳沒動,腳下的卻拱了起來,她忙抱着頭滾到一邊,一頭巨鲸從剛才的地方翻出來,陶枳從手臂的縫隙看過去,看到一隻空蕩蕩的,殘留污血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