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問過,但他說國師隻說了請殿下務必到場。”因為千非忌那對齊同晏獨特而奇異的态度,與齊同晏交好的知情之人大多看他不太順眼,便連一向實在的青楓也不經意地流露出些許不滿。
“說是要當我的老師,但這麼久也沒管過我什麼,甚至不曾找過我,如今突然要我去他府上赴宴……”齊同晏在下人的服侍下穿好外出的衣裳,趕忙坐馬車來到國師府。如今在昭國,千非忌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誰也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
等到齊同晏火急火燎地感到國師府,看到的不僅是千非忌,還有……賀蘭台。
齊同晏:“?”
千非忌的視野正對着大門,眼見齊同晏前來,忙起身迎道:“六殿下來了?快來坐吧。”
齊同晏不失禮數:“國師大人。”
“今日卑月王子來拜訪千,意料之外的,千與之相談甚歡。其間又不知怎的談到了六殿下,千不由自主地便大加贊賞了一番,三王子偏不信,千一時氣不過,隻好把殿下請來了,殿下勿怪。”千非忌一臉為難,那副滿面愁容的樣子若是讓同情心泛濫的單純小姑娘看見了,也許一騙一個準。
齊同晏雙袖高擡行禮,順着話道:“國師大人說的哪裡話,是學生承蒙您誇獎才對。”雖然,他覺得自己跟雙方都沒什麼好裝的,但賀蘭台畢竟不是昭國人,是更加的“外人”。
“聽你們國師說,你能夠百步穿楊?”賀蘭台的笑容很狡黠,俨然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顯然是不信的。不僅不信,甚至是故意等着齊同晏出醜。
所謂百步穿楊,本來就隻是民間特意誇張渲染的謠言,做不得數,千非忌不會不清楚。至于賀蘭台?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了,他才不管這是不是謠言呢!
于是齊同晏謙卑地實話實說:“三王子太看得起我了,世間能有幾人真的可以做到百步穿楊?想必三王子也做不到吧。”卑月,本來就不是以弓術聞名的國家。他們最有名的,其實是他們的歌舞。
“哼,百步穿楊不過是花招,虛而不實,切切實實地命中獵物才是首要。至于小王的射獵本領如何……”賀蘭台故意停了一下,“明日的比試,你就會知道了!”
“那同晏就拭目以待了。”
總覺得有點煩悶。
為什麼他此刻要身在國師府?
“兩位不同國家殿下的比試,想必會異彩紛呈,千還真是有些迫不及待。”千非忌虛虛地攏了攏衣袖,喚一旁的侍女開宴。
?哪來的侍女?齊同晏懵了一下。他分明記得,上一次他和四皇姐來國師府時,這府裡除了千非忌,再無任何其他人的影子。所以這是,在這幾日配齊了?難道是為了應付卑月的外交?
反正與他無關。齊同晏沒太在意這件事,他更在意所以千非忌為什麼今晚突然把他叫到國師府裡吃頓晚飯。想來想去,也隻能覺得是為了應付這個卑月來的三王子。沒看連侍女下人都臨時配備上了麼?
三心二意地用過晚飯後,齊同晏依舊回到他的燕王府。
今晚的雲層很厚,月光隻能朦胧地在其中些微顯現。漫漫長街下,燈火幽微,隻看得清身前兩三尺的距離,也幸虧這是皇城附近,雞鳴狗盜之徒不敢太張狂,不至于讓夜間的行路人惶恐難安。
“我留的時間,應該足夠了吧?”千非忌問,眉目淡然。
賀蘭台站在院中,擡頭觀察了好一會兒月色,笑道:“聽說你們昭國有句熟語,‘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他摸着昨日腹部被齊同晏劃傷的傷口,聲音突然壓了下來,帶着一股森然冷意,“為什麼幫我?”
千非忌靜靜地看着他,那神色賀蘭台說不好,他甚至覺得對方好像是在恥笑他。
許久之後,千非忌突然笑了。他本就有着出塵脫俗的氣質,不笑或是淡笑,都能令旁人誤以為神仙降世,可偏偏,他此刻的笑,兩種都不是。他無聲地笑,笑得愉悅、笑得豔麗,笑得與他的氣質格格不入,賀蘭台甚至從其中看出了有些神經質的笑。
他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警惕道:“國師?”
千非忌維持着那樣一張帶着豔麗笑容的臉,輕聲道:“你知道嗎?寶石,是要打磨的。隻有經過千錘萬煉,那顆寶石才會更加富有光澤,更加晶瑩剔透,更加的,奪人眼目。”他的眼中又開始現出迷戀與癡狂的神色,但不知是在對着什麼事物。
賀蘭台順着千非忌的目光看去,隻能看到被厚重烏雲遮住的月。
他有些不信任千非忌了。
“你告訴我的消息,可靠嗎?”賀蘭台皺着眉發問。
千非忌這才把眼神轉向賀蘭台:“即使我不說,三王子不也已經有所懷疑了嗎?畢竟,時間、地點、經曆,全都對得上。”
“可最重要的部分還沒有得到驗證。”
“所以,三王子決定暫且放過他,再觀察一陣?”
賀蘭台默了。他在思考這麼做的可能性,可惜得出的答案是——甯可錯殺。
這是在昭國境内,他國境内,處置一個對自己不敬的小侍衛,不算什麼大事。
“不。明日,便是意外發生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