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玏你今天怎麼回事?怎麼一句話都不說?”男同學說完還要去摸她的額頭。
泠音突的一下站起來,後退兩步,義正言辭的說:“兄台不可如此無禮!”
雖然此時自己的外貌是男子,但是君子應當進退有度,萬不可如此毛手毛腳的。
男同學嘴巴長的老大,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結結巴巴的說:“你怎麼回事?說話怎麼陰陽怪氣的?”
聽到有人說自己陰陽怪氣,泠音心裡不悅起來:“是兄台先無禮的,我隻不過是好言相勸而已。”
說完還甩了甩原本就不存在的袖子,整理一下衣襟,端方有禮的坐了下去。
這一下動靜将全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泠音卻絲毫不覺,他拿出程玏花花綠綠的筆,用拿毛筆的方式在空氣中練起字來。
好在這一怪像沒持續多久就因為老師的進班而結束了。
泠音看着講桌錢頭發花白還戴着叆叇的夫子,清了清喉嚨躬身道:“夫子好。”
想象中的附和聲沒有響起,泠音疑惑的轉頭看向同窗們,發現大家都是一臉疑惑帶震驚的看着她。
泠音十分不解,甚至心中湧起了一陣莫名的悲涼。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的學子居然都不會尊敬夫子。
物理老師顫抖着手扶了扶眼鏡,聲音裡有莫名的激動:“好,好,好孩子,快坐下。”
沒想到他當了一輩子老師,今天才算是遇見了一個講古端方的學生。
一時間不禁有老淚縱橫的沖動。
物理老師撿回了多年不曾有過的激情,唾沫橫飛中氣十足的上了此生最有激情的一節課。
隻是苦了坐在第一排的同學們。
泠音端正身體正襟危坐的聽了一節課,然後一個字的筆記也沒有寫。
因為她聽不懂。
她對自己的君子養成計劃有了深深的懷疑。
自己都看不懂他們的書,能夠教出一個真正的君子嗎?
這樣的擔憂很快就被午休時間滿教室瘋跑打鬧的學生們給打破了。
因為他居然看見了兩個學子掀起衣服對着窗戶嗚嗚大叫。
肚子都露出來了成何體統!
同學甲正在感受着清涼的自然風拂過自己身體的舒适,順便嘲笑一下身邊因為被風吹的鼓起的如同懷孕的同學乙。
兩人正打鬧着,不曾想卻被一隻手将鼓起的衣服強行的扯了下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可如此衣衫不整!簡直有傷風化!”
泠音一把扯下他們的衣服,劈頭蓋臉的訓斥了一番,還将他們放在課桌上墊桌子的校服外套将他們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
兩個男生莫名其妙,不等泠音走就要脫掉校服外套,剛要有動作時就感覺背後有冷飕飕的風掃過。
泠音冷眼看着他們脫衣服的手,似乎在說,要是敢脫就折斷他們的手臂。
男同學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将已經脫了半邊的衣服默默地穿了回去。
泠音此時覺得自己的心很痛,社會風氣成了這樣,自己一個人的努力還有用嗎。
這樣的心痛也沒能持續多久,英語老師就進班了。
英語老師是名牌大學畢業的研究生,年輕時髦,潮流朝氣。
她上課從來都是用英語授課,目的是為了培養學生的語感,本班學生都非常欽佩她,但是這可就苦了泠音了。
說的什麼鳥語,一句都聽不懂。
還有,這些鳥語,都是那些紅毛,黃毛,藍眼,綠眼怪說的話。況且這些蠻夷在與□□進行貿易的時候,可都是會學習她堂堂天朝上國的語言的。
前面的幾次情況,泠音都可以忍受,但這一次泠音覺得自己忍無可忍了。
“先生!”她大聲的阻止了英語老師想要繼續講課的動作。
英語老師轉過頭,手裡的粉筆還停留在黑闆上。
她疑惑的問:“這位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泠音看着英語老師年輕靓麗的臉,穩了穩心神,覺得自己不應該對她抱有同情。
“先生,我覺得我們作為華夏子孫,不應該學習外邦語言。”
“我泱泱華夏,上下幾千年的文明,輝煌燦爛之處不勝枚舉。我們的文明不僅涵蓋範圍廣,知識涉及面多,更是凝結了前人無數的智慧與汗水。我們的文學精妙絕倫,既有大風起兮雲飛揚的豪邁,又有月台花謝,瑣窗朱戶的婉約。我們的科技也遙遙領先,曆史厚重不可言喻,為什麼我們不學習先人智慧凝結的兵家百書,政論通鑒,百家精華,而非要學習這種毫無意義的文字組合在一起的語言呢?”
“我認為沒有哪一種文明的厚重程度比得上我們,我們應該将老祖宗的東西發揚光大才是!”
泠音說完,細細端詳英語老師的神色。
英語老師今年還不滿三十,一直都是優秀英語老師的代表。對于她的年紀,取得這樣的成就,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然而她此時嘴唇顫抖,手也在抖,好半天才說出一句你們自己自習,便奪門而出了。
其他的同學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程玏頭頂有小飛碟在飛舞,飛來飛去不肯停歇。
他能不能先暈過去再說?
綜合昨天的“自己”種種古怪的行為,程玏幾乎立刻就斷定這是那個樂器精搞得鬼,他此時恨的牙癢癢,卻不方便在公衆場合發作。
還是先解決自己大出風頭這件事情。
他垂下臉醞釀了一下,再擡頭的時候就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其實我不是不記得昨天的事情了。”程玏掐了掐自己耳朵大腿,逼出自己的眼淚。
圍着他的同學一聽果然來了興緻:“怎麼說?”
“我小時候我媽一直逼我學樂器,但是我又實在沒有這個天賦。被逼得緊了久而久之我就會出現一些幻覺,總感覺自己的身體不是自己的,昨天我媽又在讓我吹笛子給她聽,我吹了半天,來上學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了。”
“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但是我實在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說完還低下頭,露出脆弱的一面。
和他同年的同學隻要家庭條件不太差幾乎都有這樣的經曆,家長期待過高,往往苦的還是孩子。
每年都有幾個以内壓力過大罹患抑郁症的學生,此時程玏剛好就扮演了這樣的一個角色。
幾個同學立刻對他産生了同情,甚至那個最先說話的女同學感同身受的說:“我明白的。”
程玏繼續抖動着肩膀,臉上終于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也不知道那幾個同學是怎麼解釋的,到了放學的時候,程玏終于是感覺滿教室的議論聲小了一點。
他收拾了書包準備出門,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英語老師頗為欣慰的看着他,眼底有莫名的驕傲:“這位同學,你昨天說的話我回去仔細的想了想,我還是覺得你說的不對。”
“一百多年前正是說這門語言的國家轟開了我們的大門,将我們從封建社會帶到了相對文明的近代。俗話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如今的大潮流都是這門語言。雖然國家如今在逐漸強大,但是百年的屈辱實在是不能忘,但是我相信有你這樣擁護國家的熱血少年在,我們的國家一定會站回屬于我們的位置。”
說完還鄭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靠你們了。”
程玏看着她昂首而去的背影,莫名其妙的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好像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