愫懿姑娘喜獲良緣,泠音也挺高興,她難得的沒有去徐媽媽房裡搗亂,讓她睡了一個自從泠音來之後難得的安生覺。
她去廚房偷了一隻雞,悄悄的就摸去了處于天芳閣最偏僻的柴房那裡。
這裡不僅罕有人至,甚至一牆之隔的東大胡同也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隻有一些常年在外擺攤叫賣的人住在東大胡同。
泠音進去柴房,看着睡在角落裡由一堆亂柴撿出來的鋪滿稻草的小秋,蹑手蹑腳地走過去。
小秋原本睡得正香,鼻尖卻有一絲香味不依不饒的讓她醒過來。
她揉着睡意迷蒙的眼睛,從幹稻草上起來,看清了眼前的人。
“泠音!”她眼睛裡綻放出神采,欣喜若狂的看着蹲在面前的泠音。
泠音把手裡的雞舉起來給她看,獻寶似地說:“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小秋自從上次沒能給及時給前院麝影院的香香姑娘送水,被徐媽媽罰不許吃飯之後,到現在已經又是三天沒有吃過飯了。
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邊吃泠音一邊給她遞水,直到将泠音帶過來的燒雞全部吃完又吃了兩個泠音從廚房拿回來龍鳳呈祥糕之後,胃裡如同灼燒一般的感覺才好了一點。
小秋吃飽喝足,滿意的躺在了幹稻草上面,眯着眼睛回味剛剛在嘴裡還沒有消散的美味。
泠音看着小秋睡在幹稻草上面,讓她等自己一下,風卷殘雲般的從徐媽媽鎖上的庫房裡搬了整整四擡的被褥放在了小秋的面前。
“等過幾天我在給你去弄個床,睡在床上還是舒服一點。”泠音一邊幫她鋪被子一邊幫她整理她收拾出來的一小塊容身的地方。
小秋卻搖頭:“不用了,這些被子這麼暖和,今年冬天我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泠音以為她又在擔心自己會被人發現,便安慰她道:“你不用怕,他們抓不到我的。”
小秋卻仍舊是阻止她:“夠了泠音,這些被子真的夠了,其實我都覺得兩床就夠了。剩下的你給徐媽媽還回去吧。”
泠音知道小秋又開始心軟了,她拉着她坐下來,嚴肅地說:“你不要再把徐媽媽當做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這麼多年幫她賣苦賣力的幹活,當年那一飯之恩早就還清了。”
小秋是孤兒,連名字都沒有。有一年冬天下雪她快餓死了,掙紮着爬到了天芳閣的門前,徐媽媽把她擡進去給了她一碗飯她才活下來。
小秋感恩戴德,跪在地上說要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央求了徐媽媽好久才最終同意讓她在柴房這裡幹活。
但泠音就覺得徐媽媽那個老虔婆分明就是怕小秋死在門口覺得晦氣才給了她一碗飯,又看小秋臉上有胎記不能梳發接客,将她甩去這一年半載都看不到半個人影的柴房這裡當一個免費的勞動力。
但小秋很固執,她覺得恩人就是恩人,就算她拿自己當做牛馬她也是恩人。
泠音也不欲與她争辯,拉着小秋站起來:“要不要出去玩,今天徐媽媽說休息。”
小秋自從來了這柴房這裡就沒出去過了,因此她立刻就心動了,但是很快又開始擔心:“可是熱水怎麼辦?我要是不守在這裡燒熱水,徐媽媽一定會發現的。”
泠音卻一把拉住了她往上鎖的門那裡走去:“你放心好了,今天徐媽媽睡得可香了,她從來都沒有睡過這麼好的覺,一定會多睡一會的。我們等晚上她們醒的時候回來不就可以了嗎。”
當然為了保險起見,泠音也讓其他的姑娘都睡得香香的。
小秋終于是放下心來,看着泠音從徐媽媽那裡摸過來的鑰匙打開後院的門,然後一腳踏入了她久未曾見的外面的世界。
小秋小時候作為乞丐在城市裡遊蕩,江甯府大大小小的地方她都去過了,隻不過那個時候滿心滿眼的都是怎麼填滿肚子,外面的世界對她來說其實新不新奇有不有趣都意義不大。
她現在才算是真正的感受到了人間的鮮活,她身邊有各式各樣的人經過,有的穿着绫羅綢緞,有的穿着布衣短衫。街上茶坊,酒坊,綢緞莊,字畫齋,胭脂閣應有盡有。街的拐角處有賣泥人的,糖葫蘆的,各種小孩玩的玩意。
人們在不同的地方駐足,短暫停留後又去往下一個地方。
小秋眼睛都看花了,原來人間,有這麼多好玩的地方啊。
泠音緊緊拉着已經迷失在其中的小秋,買了一隻糖葫蘆遞給她:“糖葫蘆吃不吃?”
小秋如獲至寶的接過去,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滿足的喟歎了一聲。
泠音看着她吃的開心,拿出自己從徐媽媽那裡摸出來的錢袋掂了幾下說:“你今天想吃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我錢帶夠了。”
小秋卻連連搖頭,苦口婆心的勸道:“泠音,你可千萬不能偷錢啊,我之前看到畫清姑娘把她房裡一個偷吃果子的小丫鬟給打得半死了的。雖說珠玑姑娘宅心仁厚,但你也千萬不能做這樣的事。”
泠音告訴她自己是服侍珠玑姑娘的小丫鬟。
“這不是我偷的,這是珠玑姑娘賞給我的,你也知道珠玑姑娘人好,她對我很大方的。”
反正小秋也沒什麼去前院的機會,每次送水都是把水拉倒後院門房那裡就走了,随便泠音怎麼瞎說都是她對。
小秋這才放下心來,對着泠音腼腆的說:“我還想再吃一個糖人。”
“好啊,走,咱們去買。”說完就拉着小秋往賣糖人的地方走去。
“糖炒栗子好吃嗎?”
“買來嘗嘗吧。”泠音毫不猶豫的就付了錢。
小秋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看到什麼都想要,泠音也一一滿足了她所有的願望,兩個人大袋小袋的拿着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她們逛累了,泠音拉着小秋找了一個茶肆坐了下來,要了兩碗涼茶,将買的東西鋪了一滿桌,開始慢悠悠的品嘗。
茶肆與茶坊不同,茶坊多是那種文人雅客集聚品茗的地方,而茶肆則是販夫走卒等之類的普通百姓嘗嘗光顧的地方。
泠音覺得喝茶随便找個地方就可以了,小秋去了那等奢侈豪華的地方多半也會不自在,還不如就在這露天的涼棚裡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小秋一邊喝茶一邊往嘴裡塞東西,泠音看的好笑,時不時的叮囑她慢一點吃。
茶肆生意平平,隻有三兩個人在慢悠悠的喝茶,因此衆人的交談也能夠很清楚的傳入她的耳朵。
“劉兄,最近你可是遇到貴人了,什麼時候拉同窗們一把。”一個梳着高髻綁着綸巾的中等個子的學子說道。
另一個身材稍胖一點的學子也連聲附和:“是啊,以後還得仰仗劉兄了。”
劉兄拱手作揖做謙虛狀:“哪裡哪裡,拙作也不過是堪堪入同知大人的眼罷了,何來遇到貴人一說。”
泠音聽到同知大人這四個字就忍不住想要回頭去看,之間離她們不遠的一張桌子上坐着三個身穿長衫的束發青年正侃侃而談,而那其中最出衆的青年正背對着她看不清容貌。
泠音覺得這個劉兄的聲音很像她前幾天聽到的一個聲音,于是忍不住就側頭仔細地聽。
“劉兄此言差矣,以劉兄的才華他日進京必定高中,到時候再得同知大人提拔,仕途必定一片坦蕩啊。”胖學子故作風流的搖搖扇子,說完又開始歎氣,“隻可惜我等卻沒有着這樣的機遇,還望劉兄他日能多多提攜。”
劉兄連連拱手說哪裡哪裡。
幾人假惺惺的你來我往了半天,泠音越聽越覺得這個聲音熟悉,忍不住就直接将身體轉過來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