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風聲裡似乎裹挾着東西,掃過地面的時候帶來唰唰的聲音,在格外寂靜的夜裡,像是很多布料拖在地上的摩擦聲。
幾個普通人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緻,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将他們吓個半死。
“叮咚——”恐怖片的套路按時發生,程玏和裴江脩揪着駱馳的衣服驚叫着幾乎要跳起來。
泠音沒有感受到危險的氣息,走到門口去開門,卻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面孔。
“初慧!”泠音驚喜地叫她。
她依舊是那副穿着灰色衛衣衛褲,留着長發齊劉海戴着黑框眼鏡的呆闆沉靜的模樣,隻不過以往那雙怯生生地看着别人的眼睛此時笑眯眯地看着屋内的衆人。
“今天是中元,我沒地方去,就想來你們這裡了。”她還像模像樣的帶了點禮品,隻不過全是祭祀用品。
泠音将她迎進屋内,“我們正要找你呢。”
初慧頗有些受寵若驚地坐在衆人中間,眼睛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玉璋。
“這位是……”
程玏長話短說地将最近發生的事情說給了初慧聽,然後便眼巴巴地看着初慧似乎已經找到救世主。
初慧被他殷切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尴尬地用手理了理頭發說道:“我去地府也不過十幾年,而且我不在輪回司工作。”
“那你在輪回司有沒有什麼認識的鬼魂,幫忙引薦一下?”程玏深知初慧性格極端内向,交友并不廣泛,但他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地問。
初慧今日本來隻是像朋友一樣來叙叙舊的,突然間成了全部希望,像是被架在火堆上,出了一層原本不存在的汗。
“我,我,自己是不認識輪回司的鬼差的,但是舒楠好像之前因為那邊人手不夠被調過去幫了一陣子的忙。”
舒楠就是那個過勞死的研究生,死後和初慧在冥界成為了好朋友。
“她在哪?”程玏着急的去抓初慧的手臂,卻撲了個空。
“應該在家,我現在叫她來。”說罷便從懷裡掏出一根黑色的香,頂部略略摩擦之後便冒出黑煙,煙霧缭繞間,一個臉頰瘦削,嘴唇蒼白,眼底下還有濃濃黑眼圈的年輕女孩子的臉就出現在了煙霧中。
初慧簡明扼要地說出了尋她來的原因。
三個凡人看得目瞪口呆,這也太好使了吧,和手機不一樣,根本就不考慮撥号的時間和信号的問題。
“這是我們地府的通訊方式,一般隻有最親近的鬼魂之間才能用。”
很快門鈴便再次響起,身材瘦弱到幾乎一陣風就能把隻吹到的秦舒楠便站在了門外。
舒楠見到玉璋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很是無奈但隐晦地翻了個白眼,有點不耐地說:“怎麼又是你?”
玉璋欣喜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你認識我?”
舒楠推了推眼鏡,“你在輪回司,比冥王還出名。”
她不過是在輪回司帶了兩年而已,就已經被告誡玉璋有多煩人多難纏了。
她雖然此前沒見過她,但是玉璋的畫像被挂在輪回司的辦事廳最顯眼處,像通緝令一樣警告新來輪回司的鬼魂。
“但這次不一樣,我真的知道我相公去世的時間了,我一定能找到他的。”
這樣的話玉璋從前說了許多次,那些認識她的鬼差們早就不信了,也隻有秦舒楠這樣沒有被玉璋糾纏過的鬼才會輕易的相信她。
舒楠沒有說話,而是看着一邊用眼神請求她的初慧,悄聲問她:“是不是他們幫的你?”
初慧重重地點頭。舒楠長處一口氣,眼睛裡的不耐煩已經消失不見,她點頭應承道:“但我隻幫這一次。”
“看在初慧的份上。”
其餘人皆是松了口氣,舒楠拿出初慧帶來地祭祀用品,徒手将其點燃,收集灰燼後示意程玏接水來。
她将灰燼倒入水中,然後拔下兩根自己和初慧的頭發放在裡面,然後說道:“人間與冥界泾渭分明從不互擾。但是每年的中元節是特殊情況,這一天鬼魂們可是自由出入人間,而人類也會誤闖陰間。如果喝下屬于陰間的東西,便可以隐藏自己活人的陽氣出入冥界了。”
“隻不過要在黎明破曉前返回人間,不然就永遠都回不來了。”
簡直是相當于要瞌睡送枕頭了,裴江脩的興奮溢于言表。
泠音瞪了他一眼,不太想喝:“可我不是凡人,應該沒問題吧。”
舒楠搖頭:“不行,你雖然不是凡人,但你身上沒有陰氣,會被發現的。”
這下大家都能去了。
裴江脩是其中最興奮的一個,他還偷偷潛入程家父母的房間,拿出程媽的化妝品,在玉璋的指導下,給自己畫了一個慘白無比的妝容。
此時已經是午夜時分,可能是由于節日的特殊性,白日裡的暑氣絲毫沒有感受到,反而是有一種從脊背裡冒出來的陰寒。
舒楠和初慧領着衆人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讓程玏将帶在身上的碗和筷子拿出來,逆着時針敲了十下。
突然路口的路燈忽明忽暗起來,一陣裹挾着濃濃煙香味的風吹來,一輛頭燈是綠色的公交停在了衆人面前。
幾人上了車,車子在地面如履平地,窗外的景色都模糊掉了。
不多時,車子停在了一面巨大的城牆前,那城牆有數十丈高,周圍光秃秃的沒有任何的植被與活物。
城牆上每隔三尺便懸挂着一個巨大的紅燈籠,其間還有長長的白绫垂下,城牆下燃着檀香爐與長明燈,亮晃晃的燈火映襯着城牆上方那兩個巨大的字。
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