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互相攙扶着回到了院子,小秋着急的接過已經是幾欲昏迷的泠音,桃兒忙着去燒水煮湯,阿媖看着躺在床上面容白的幾乎透明的泠音,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泠音這一昏迷,竟是足足一整天,等到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她提着一口氣散不開,整個身體像是漂浮在雲端沒有實感,眼睛撇到枕頭邊的那管玉箫時變迫不及待的鑽了進去。
阿媖端着已經是熱過幾次的湯藥進來時,床上卻沒有見到人影,便知曉泠音定是進入玉箫中休息去了。
她沒有叫她,而是坐在了床邊的圓桌旁,點起一盞光線柔和的燈,攤開筆墨紙硯來,想着昨日恍惚在是夢境的場景将之描繪下來。
泠音不知睡了多久,直等到身體略略輕松一點的時候再出來,天色已然完全黑下來,屋裡點着一盞燈,燈下有個身着月華色衣裙的美人正屏氣凝神地在紙上寫着什麼。
她起身走過去,将手放在炭火旁暖了暖,看見那已經快成型的畫作上畫着一個月夜飛雪下神色略顯焦急的少女。
她覺得少女面熟,仔細看了看,驚喜地說:“你畫的是我?”
阿媖最後一筆落成,剛好又聽到泠音的聲音,擱下筆看她:“你醒了,可覺得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泠音壓下那種魂魄快要散去的感受,笑着搖頭:“我身體沒事,你畫的是我嗎?”
阿媖點頭,将畫拿起來給她看:“昨日我迷蒙間看到你這個樣子,就好像九天玄女一樣,就想将你畫下來了。”
說完她還有點羞澀:“隻是我畫技不好,不能捕捉你十分之一的靈動來。”
泠音卻很快地反駁:“哪有,你畫得很好,比我自己好看。”
炭火燃燒有細微的聲響,阿媖拿起放在爐子上一直熱着的藥遞給她:“雖然你并非凡人,但終究還是會耗損精力,這個是補氣血精神的,你快趁熱喝吧。”
泠音從來就沒喝過藥,因為她從來就不會生病,本想拒絕,但是阿媖的眼神卻異常堅持,她隻好捏着鼻子将那黑的發苦的藥汁一飲而盡。
她喝完才想起來昨日阿媖也受傷了,趕緊詢問她的傷勢:“你的腳傷好點了嗎?”
阿媖拉着她坐下:“我的腳傷不礙事,多休息幾日就好了,隻是有點傷風罷了。”
泠音想起來昨日她找到阿媖時已經過去了許久,想必在那之前阿媖就已經滾下山坡多時了,她有點自責地說:“要是我能早點找到你就好了。”
阿媖連忙開解她:“這原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沒注意腳下才會摔下去的。說起來,還沒多謝你昨日的救命之恩,若非你來的及時,隻怕我早就凍死在山林間了。”
她故意說得輕松一點,想讓這件事看起來沒有那麼嚴重,但是泠音卻打斷她:“不是,是我沒有早一點去,是我耽誤了時間。若是那時候我能早一點發現愫懿不對勁,也許她就不會——”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也說不下去,撇過臉不去看阿媖而是将目光放在了燭火上,她的臉上有燭火跳動的光影在閃爍,清麗精緻的眉眼裡染上一絲後悔。
阿媖怔住了,愣愣的看着泠音的側臉半晌失神,末了才緩緩握住她的手腕:“你還給她清白,已經是救了賀伯父一家人了。”
“泠音,不要再自責了,你本不是凡塵之人,不該為這些俗事煩擾的。”阿媖想勸她,卻不想泠音此刻卻像是鑽了牛角尖,怎麼也走不出對愫懿之死愧疚的陰霾裡。
“你說我是仙女,可是我根本就沒能夠救得了愫懿,我其實根本就不該管閑事的,明知道自己沒有救人于世的能力,卻偏要插手。”
這些話她從前也說過,那時候她不能看穿劉淇的計謀,慌神絕望之際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阿媖強迫她看着自己的臉,“可是你救了我啊,我的命就是你救回來的不是嗎?”她咽了咽口水,有點語無倫次地寬慰她:“你這樣好,心善又美好,便是觀世音菩薩都不過如此了,你真的很好。”
往日裡從容優雅的冷靜此時全然沒有了,她想盡一切辦法來勸慰依舊沉浸在哀傷自責裡的泠音。
不知道她的話到底有沒有用,泠音漸漸回過神來,看着滿眼關切的阿媖,突然地擡起手指在自己的手心畫了一個圖案。
那圖案的痕迹上立刻就滲出血珠,阿媖大驚失色地站起來就想要去找傷藥包紮,卻被泠音攔下來。
泠音一言不發地扯開阿媖的領口,露出如白玉生輝的肌膚,将滿手的血按在了心口的位置,那個圖案也出現在阿媖心口的位置,紅紅的像是用刀刻上去的,随後她自己的血也流出來,兩種血堆作一處糾纏,但頃刻間又消失不見。
一股劇痛從圖案的位置傳來,疼得阿媖彎下腰去,好半天才緩過來。
“這是?這是做什麼?”她額頭滲出汗珠,臉色嘴唇都慘白,不解地問。
做完這一切泠音心中那種幾乎是排山倒海的自責悔恨才漸漸褪去一些,她露出一點輕微的笑意來:“這是我給你種下的心血誓,往後你要是遇到什麼危險隻要在心裡呼喚我的名字,無論你在哪我都可趕過去。”
而這心血誓就镌刻進她的身體的,往後她的血脈也與泠音有連接效應。
阿媖還沒緩過來,還在疑惑她為什麼這樣做,泠音卻終于露出一點輕松快意來:“今日我在此對你發誓,我絕對會護你周全的。”
她絕不會讓愫懿的悲劇再次上演。
她這樣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