咵嚓,白光迅速蔓延,驅散無邊際的濃黑。屋頂上的茅草随風四散,牆體陣陣低顫。
蒼白的手臂一擡,薄被下模糊的輪廓翻了個面,整個頭亦埋入被窩。
周六不上班,這樣打雷下雨的天氣,最适合睡懶覺了。
意識再次朦胧,卻聽刺耳怪笑聲,嘻~嘻嘻,床上的人眉頭一皺,被子一卷,再次陷入沉睡。
外間持續的下雨,嘩啦嘩啦,就像是水管爆了,要把家裡淹了似的。
嘻嘻嘻,那陰測測的笑越來越近,直至貼近耳朵,詭異至極,外間雷雨交加,茅草被雨水打得悠悠發顫。
被窩下的輪廓一動不動,直到被子猛地被掀起一角,來不及反應,一道陰風趁虛而入,床上的人一顫,手臂上爬滿雞皮疙瘩。
再也無法安睡,葉清雙手緊緊抓着被子,眯着眼,從被窩裡謹慎地探出腦袋。
咵嚓,一道電光閃過,一張發藍的蒼白面孔定格眼前,浸血的眸子閃爍着猩紅色的光澤,正幽幽盯着她。
葉清眼睛瞬間睜大,心髒猛地一縮,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仿佛任何氣息流動都會打破這一刻的平靜。然女鬼越來越近,那咧出非人弧度的紅唇越來越熾熱,她順着葉清側躺的姿勢爬了上來,一寸一寸地挪移,雪白如蟬翼的裙邊遮住了葉清的視線,白慘慘,濕漉漉。
好冷,好重~
僵硬的四肢被迫支撐着越來越重的鬼軀,胸口用力起伏,費勁喘息,葉清倔強地轉動充血的眼珠,良久,一聲怒喝終于破喉而出。
“滾開!”
刺耳的笑聲陡然一停,女鬼嘴角驟然一收,直勾勾地看向她,黑漆漆的眸子似要将她吞噬,葉清無法挪開視線,她看到女鬼眼中緩緩溢出血淚,臉上滑過長長紅痕。
滴答,滴答,滴答
血珠順着發絲墜落,白色的裙擺染出一朵朵鮮豔的血花。
“唔…”葉清的痛苦呼喊被狠狠掐住。
她的雙手用力撕扯着,可是冰冷的鬼爪狠狠嵌入了脖頸,她掙紮着,漸漸喘不過氣,四周開始搖晃。
她好像被透明玻璃罩住了,世界的喧嚣遠去,隻能聽到自己嘭嘭亂撞的心跳,以及女鬼喉間嚯嚯聲響。
葉清閉上了眼,雙手漸漸失去力氣,軟軟地沿着被子滑下,滾落于床邊。
突然,一道紅色幽光破空而至,帶着肅殺之氣,一瞬間穿透了墨色長發,穿透了紗裙,直達心髒。
“啊!”
脖子上的禁锢一瞬間消散,那股陰冷氣息也不翼而飛,葉清動了動眼珠,她聽到了雨水打在房頂的聲音,嘩啦……嘩啦啦。
重壓散去,一股酥麻自腳底往頭頂猛蹿,整個身體失去了控制,緩緩攤平,冷汗如泉湧,心下跳個不停,渾身黏膩得難受,無力的手舉了三次,終是放棄,她顫開眼。
外面天很黑,黑的太純粹,除了偶爾掠過的銀光沒有多餘色彩。屋頂的茅草随風而逝,銀色瀑布順着破洞飛瀉而下,一接觸地面,又乍出哒哒哒的水球,破舊的門闆被拍得嘎吱嘎吱搖晃,拉扯着蜘蛛網反射陣陣寒光。
本就昏沉的腦袋此刻更是脹痛不已,這是什麼地方?剛剛是在做夢?鬼壓床?
想着,她支起半身,卻在這時,指尖傳來異樣,雖是溫熱柔軟的觸感,可卻似一陣陰影籠罩,她身子蓦地一僵,又機械地轉過頭。
咔嚓,一道藍得發紫的光刃擊出,嚓,天際陡然密密麻麻地碎裂而開,突兀又可怖。
床角,幾個小小身體蜷縮在一處,冷得渾身打顫,有起伏,是活人,不是命案現場!不是貞子爬床!
葉清呼出一口氣,轉眼便發現自己将所有被子卷在身上,一伸出手,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們又是誰,怎麼在自己床上,或者自己怎麼在她們床上?
越想越可怖,葉清回頭四顧,更是悚然一驚,一個與她六七分像的女孩閉着眼躺在那裡,約莫十七八歲,臉色蒼白,青色血管清晰可見,手臂上的皮膚散發着冷氣,胸膛似乎已經沒了起伏。
死人?果然還是在做夢吧!葉清眉頭一皺,順勢一躺。
“葉清,該上路了!”
冷幽幽的聲音,一路涼到心底,葉清眼皮一顫,往門口一瞧,那裡正斜倚着一高大影子,頭戴黑帽,皮膚深黑。
傳說中的黑無常…葉清恍然,自己死了。
或許是葉清沉默太久,也可能是她的神情太冷厲,黑無常不自然地站直身子,對上她眼神間,嘴角扯出一抹僵硬弧度。
“等久了?”
葉清收回紛雜思緒,垂下眸子。
“還好……”
雷雨不停,風聲、雨聲、穿林打葉聲,雖交錯但依然有序,它們在夜空下演奏,在閃電雷鳴中低吟,又排着隊随雨水滲入地底,實在清幽宜人。
黑無常踱着步,氣定悠閑,手裡拿着勾魂鎖的一端,上有彎尖勾和鈎爪,約莫成人手掌大,泛着一絲紅光,而另一端遙遙系在一截纖腰上。
前路漫漫,葉清在雨幕下茫然穿梭着,不停向前,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也不知道自己将會面對什麼,更不知道那間茅草屋裡的孩童又如何渡過這寒夜。
濃密的草叢中,瘦小幹癟的身形激動得渾身顫抖,火柴脖子上端着顆與身材不符的大西瓜腦袋,上面嵌着兩顆圓滾滾的大眼珠,此刻正閃爍着興奮光茫。
葉清腳步一頓,什麼聲音?
黑暗中倏地出現一雙手,勾如鷹爪,一把箍住她纖細的腳腕,猛的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