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逝去的生魂都要曆經十八站,審判完自身罪孽,或是下十八層接受懲罰,或是在鬼界堡度過陰壽排隊投胎。
若是到半路走不了了,便隻能搶奪下一波生魂的資源了,如此一來,便有損功德,于投胎不利,可真正到了其間的人才知,滞留是多麼可怕的事。
可以說,能順順利利投胎,實在是十裡挑一,要是求投個好胎,那更是百裡挑一。
不過如今這些由各地城隍爺推舉之人,今日隻是入門考核之用,因此隻需到達第八站-豐都城。
雖有八站,倒也不難,更甚者那出類拔萃者,本就師從一派,一路往前,順暢無阻,倒也并非沒有先例。
牛頭和善地笑了笑。
“爾等别有太大負擔,當地府一日遊罷,如遇危險需及時放棄,我等便會前來解救。”
說完一揮手,一輛馬車現于身前,長腿一跨,手執皮鞭,沖滿頭間号的衆學子揮手一喊。
“考核開始。”
馬面眼睛一眯,打了個長長的響鼻,一個轉身,一頭牛出現在身前,他一躍而起,拉緊缰繩。
“院長已在野鬼村為爾等準備豐厚獎勵,去罷!”
車輪滾滾,牛蹄咚咚,大地顫抖。一條蜿蜒曲折的大路緩緩升起,兩旁是無盡的黑暗和迷霧。
天空中無日無月,星辰隐匿;
地面上無土無塵,塵埃不現。
随着道路的完全顯現,周圍突然湧現出無數生魂,或悲或喜,或怒或哀。
前方是茫茫迷霧,看不見光明生氣的大道;後方是幽深黑暗,模糊混雜不見親服四鄰。
兩界交界處,一道天門矗立,赫然寫着【黃泉路】。
黃泉路,是一條近三米寬的幽徑。兩旁沉默着荊棘和灌木叢,纏繞,觀察,又似守護些什麼。
腳往下踩,咔哒,似是穿透時空屏障之音,也不知是什麼原理,飄渺的身體忽的沉澱下來。
在葉清看不見的身後,一個身影無聲息地出現,又飛快往前一撞,嘭,葉清來不及反應,一個趔趄,身體失去平衡,狠狠跌落在地。
熟悉的疼痛感襲來,葉清皺了皺眉,擡起頭,張望四周。
“蕪湖~”
啧,一個小金球歡快地在地上打着滾。
其他學子這是或歡呼,或哀愁,或茫然,或驚慌,不過擡眸間,已無縫融入前往冥府的隊伍。
一時間,猴叫,鳥鳴,狼嚎,狗吠,不絕于耳。
葉清:“……”
心中雖有疑惑,卻也猜測或許是有人不小心撞了。
她伸出手,撐起身體,正準備起身離開,卻突然愣住,在那灌木之中,昏暗無光之地,有一朵她從未見過蘑菇,是那麼奇妙又美麗,讓葉清不由自主的靠近,想要看個仔細。
菇傘是深邃又醉人心魄的藍,夏日午後的清澈碧海。表面覆蓋着一層薄薄的膜,猶如水母的觸須,盈盈的白色斑點閃爍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光。
就會發現他
葉清一動不動,在她的眼眸中,菇傘下的褶皺如海浪起伏,蕩漾着,沉浮着,她的身體漸漸飄起來,周圍的景色開始旋轉,色彩斑斓,聲音也變得模糊不清。
“葉清…”
軟糯瑟縮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葉清回過神,雙眼聚焦,看見狸奴圓圓的臉頰皺起,杏仁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瞳光閃爍間滿是擔憂。
葉清揉了揉額角,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懷中還抱着顆藍色大蘑菇。
!!!
葉清吓得手一抖,蘑菇險些落地,她什麼時候摘了這玩意?
她擡起頭,看了看狸奴,又看了看她身後。
“張爺爺他們前面去了,我們也走吧!”
狸奴眼中一閃,滑過驚豔之意,卻也沒多問,反而催促葉清。
路途擁擠,卻又意外安靜,餘光中鑲嵌了各種藍,它們源于魂魄之身,散發着瑩瑩之光,躺在灌木叢中,挂在枯木枝桠上。
大多數魂魄是灰藍色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除了顔色與活人無異,有的卻是缺乏五官,或是沒有明确的形态,而極少魂體則接近于淡藍色。
葉清本以為,他們會這樣安靜地走下去,可惜,是她太天真了。
起初,是一個小孩咕哝了一句:“好熱。”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什麼開關,天際微光如細絲般穿出,像極了希望的曙光。
路上的衆魂鬥志昂揚,似打了雞血一樣,埋頭向前沖,隻希望早日到達下一站。
但很快,細絲彙成束,再聚成光球。越來越強烈的光線下,人的影子也愈加朦胧,仿佛是不把他們蒸發不罷休似的。
再後來,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連綿的沙海,熱浪滾滾,空氣中都仿佛是燒焦的味道。
葉清閉了閉眼,一把将不停靠近的金球推開,這個不停流汗如雨,叽裡呱啦,還散發着萬丈光芒的小金人,此時發出陣陣酸臭味。
察覺到她的嫌棄,初一蔫哒哒地挪了一步遠:“葉清姐,你們怎麼不累?”
雖然不太清楚為什麼黃泉路突然變成黃沙大道,但看着初一滿頭的汗,聽到他劇烈喘息聲,還有那在泥地跋涉的東倒西歪樣,葉清沒忍心告訴他,自己一點都不熱。
可初一又不傻,葉清那如同逛自家後院子那樣,悠悠漫步,都沒法昧着良心說她累的慌,還有她身側的狸奴,雖看着比他負擔重,那小步伐卻快得看不清影子。
他幾步挪到狸奴身側。
“狸奴,到底有什麼訣竅啊,你就告訴我吧”
狸奴一臉迷糊,這…她就是不累啊,這有什麼訣竅?
眼看問不出什麼,初一厚着臉皮,執着地在葉清身旁打着轉。
還别說,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真有一股涼意萦繞,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些。
葉清神思一轉,将懷裡的藍蘑菇遞過去。
“你先試試這個,真要被你閃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