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你姐會去哪?”李賢宇騎着電動三輪回頭問林星稀。
林星稀望着大轉盤的十指路口,呆呆的說不了話,夜晚的路燈雖亮,但眼前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李賢宇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後連忙接起。
“張蕭說你姐的車在往陳家圩橋的方向,測速點車速超20%,已經闖了兩個紅燈了。”李賢宇挂了電話對林星稀說。
林星稀本來人都發懵了,聽見李賢宇提到張蕭,他還是低低的“嗯?”了一下。
“那,那還,還追嗎?”李賢宇看了看三輪車的電量,到陳家圩橋倒是不太遠,也就五六公裡,但林月明的車速太快了,根本沒希望能追上。
林星稀還沒說話,李賢宇的手機又響了。
“張蕭讓我們在原地等會兒。”李賢宇把位置發了過去,“他說會有車來接我們。”
林星稀懵懵瞪瞪的,李賢宇讓他下車他就下來了,等李賢宇把車停去了路邊,扭頭就看見他往路中間跑去,揮手要攔過往的車。
開夜車視線本來就不好,他這麼擋在路中央太危險了,刹車聲伴着謾罵,過往的車輛紛紛避讓,然後走遠。
李賢宇都不敢貿然過去拉他了,也不敢高聲喊他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看着在大車之下渺小又消瘦的身影,忍不住先紅了眼。
幸好并沒有等太久,接他們的車來了。
兩個警察開着警車在主副駕駛座,他倆坐在後排,警鈴拉響,一路風馳電掣。
副駕駛的警察一直接着電話,指揮開車的年輕警察轉方向,他們已經過了陳家圩橋了。
林星稀一直縮瑟着,李賢宇看他發着抖,伸手過去捏緊他的胳膊:“一定沒事的,一定沒事。”
話音剛落,就聽見副駕駛的警察沙啞的喊了一聲:“操——”
李賢宇剛擡起脖子去打量前方的火光,林星稀倏地一下拉開了他那邊的車門跳車下去了。
就在眼前,親眼看到那輛紅色的小轎車撞上了前面的罐車,車牌号很清楚,是林月明無疑了。
連李賢宇都欲哭無淚的感慨,為什麼偏偏就是晚一步,總晚一步,甚至撕裂的想要質問,想死就自己去死,恨爸媽就把爸媽帶走,為什麼要把哥哥也帶上,連哥哥都走了,你要林星稀還怎麼活?
既不讓他活,又為什麼偏偏要把他落下?!
小車瞬間分崩離析,火光“轟”的一下就沖了上來,槽罐車裡裝着幾噸的甲醇,因為巨大的撞擊力,從頂上崩裂開,随着火勢,洩露的液體伴着淡藍色的火焰頃刻蔓延。
年輕警察顧不上,倒着車連連退後,副駕駛上的警察猶豫了一下,還是下車去追了,而李賢宇早一步已經過去拽住了林星稀。
“他們都不要你了,他們從來就沒想過要你。”李賢宇大喊,“是他們抛棄了你,你還要上去湊什麼熱鬧!”
火紅的光照在林星稀的臉上一片慘白,他都叫不出聲了,口中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嗚聲,兩人合力才把他拽住,拉着他往後走。
消防車很快就來了,緊急疏散附近的居民,路也封了,一時間慌亂一片,沖天的火光伴着嗆人的濃煙,于黑夜之中仿若地獄之眼。
張蕭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癱倒在地的林星稀,他來的匆忙,頭發是炸開的,眼睛有些紅腫,身上還穿着睡衣,腳上也隻是拖鞋。小表舅夫妻晚上沒在家,老娘看他接了電話就着急忙慌魂不守舍,隻好自己開車帶着張蕭趕到現場。
他們元旦隻放一天假,但張蕭白天就沒去學校,多多在昨天夜裡離世了。因為太過痛苦,是在醫院給做的安樂,張蕭和老娘陪了一夜,早上回來将多多葬在了屋後的枇杷樹下。
老娘倒是看得淡,多多都十四五歲了,算高壽正寝,也盡力給它救治了,良心上就安了。
但張蕭除了傷心,更多的是害怕,他在家中并沒有太多的歸屬感,就像寵物與主人,如果主人不在了,那他不就成了喪家犬了嗎?
隻是張蕭沒有想到,他的恐慌會這麼快的應驗在林星稀的身上,看着林星稀傷心欲絕的跪倒在冰涼的泥地上,從此這世上就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他不知道如果發生在他身上,他該怎麼辦?
很多時候人怕的不是苦難本身,怕的是失去了支撐苦難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