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打爛這張嘴,圓圓肯定是被我咒得生活才過得不好,全都怪我,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外公頭垂下去,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淚珠啪嗒啪嗒地往餐桌上打,像雨勢來最初的那一陣雨點,兜頭就給行人一種無助又無可奈何的感覺。
或許人生的苦難,就像天要下雨一樣,沒有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接受它。
聞妙抽了張紙巾,為外公擦淚,方海生覺得在小輩面前哭成這樣很沒面子,一直不願意擡起頭來。
他不擡頭,聞妙的手語就失去了對象,隻能靜靜等待外公自己平複心情。
一分鐘後,方海生臉通紅,擡起頭來亮出一雙猩紅的眼,他咧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
“妙妙,這些都過去了,外公希望你好好的,有什麼就和外公我說,我就怕你像你媽那樣把苦憋在心頭,讓老頭子我心疼,心疼啊。”
「放心外公,我一定好好的。」
聞妙反省了自己前幾天和陸悼冷戰,一回家就關門進屋,杜絕了外公想和自己聊聊的機會。這樣不好,外公說不定因此背地裡偷偷傷心了。
方海生緩得差不多了,最後收尾道:“我當時趕着讓圓圓落葉歸根,很快就回海城了,處理完事情後再北上已經是兩個月後。
圓圓交的是季度的房租,屋内還放着很多生活用品,我去幫忙處理掉。想到這個我還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恨那個負心漢,我當時特意用剪刀把照片上所有的他都剪掉了,隻留了圓圓的部分回海城燒給她了。”
方海生不想講太多那個男人的事,這一通,方圓的人生從小到大,到結婚,到去世都講完了,他全部力氣都耗盡了。
聞妙心情很複雜,像動物反刍一樣,把腦海裡的東西再反反複複拿回來思考,她猛地抓住了外公語氣裡對那個男人的極端厭惡。
仿佛不止講述的這些,那個男人吃軟飯,騙錢,搞外遇,似乎還有别的,外公對他的恨意面上不顯,一提到就恨得牙癢癢。
「那個人……」
方海生擺擺手,不願意多談,“妙妙你隻要記得那不是個好東西就行,其餘的别問了。”
他說完已經覺得身體疲倦得跟通宵熬了大夜一樣,對于這個年紀的老人來說,臉上一下子脫水,看得出老态龍鐘了。
“我累了,去睡了,妙妙你早點睡,明天還要上班。”他進屋了,關上了門。
聞妙沉默地收拾桌上的碗筷,放進洗碗槽裡洗幹淨,随後放進碗櫃晾幹。轉道去衛生間洗漱,邊刷牙,邊無言地盯着鏡子看。
這一張看了二十幾年的臉,突然變得陌生,得知細細端詳起來,她仔細一寸寸觀察着,眼睛、鼻子、嘴巴,到底哪部分像媽媽,哪部分像他。
媽媽的形象特别好想象,一個任勞任怨、被男人吸幹血液的女人,可爸爸,不,她永遠不會喊那個人爸爸,生兒不養,還間接性造成媽媽自殺的男人,不配有這個稱呼。
那個人的形象好陌生,好難想象,他壞得像個陌生人,不該是自己的生父。
夜,藍海小區這個老齡化嚴重的小區早早進入夢鄉,年久失修昏黃的路燈下幾乎沒有路人,隻有流浪貓經過,吱吱趴在聞妙床尾,恪盡職守保護小主人。
此時的市中心會所,正是酒色财氣正上頭的時候。
包廂裡搖骰子、喊大喊小的聲音震天響,一旁沙發上男男女女跟蛄蛹的蟲子一樣,吸食着彼此的嘴巴,像動物世界。
牌桌旁邊有一個精瘦的男人,他走神地往沙發上的男女望去,摟着的女人立刻嬌俏地拉回他的脖子,“彬哥,我把你的錢都輸光了,你不會怪我吧~”
聞彬回頭,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嘴又香了下她的鎖骨,狠狠吸了一把後,再擡頭是餍足的表情。
“盡情輸,彬哥有的是錢,随便輸!”
那女人将屁股一扭,水蛇一樣的手臂在牌桌上一扒拉,表情是又俏又高傲,“彬哥都發話了,今晚誰都不準走,我們通宵!”
牌桌上有人響應,但有人的心思早就不在這兒了,沙發那邊弄出的動靜讓他也躁動不安,連忙拉過身旁端茶倒水的女人。
這裡瞬間也不清靜了,女人見打不了牌,身體後靠,往聞彬身上貼,嘴唇劃過他的喉結,在他耳邊呼出熱氣,“哥~隔壁包廂沒人……”
聞彬嘴角邪魅一笑,托着她的臀部,推着她往屋外出。一包廂的男人壞笑着吹口哨,目視他們離去,大喊“威武”。
女人得意洋洋,聞彬也一副諱莫如深、勢在必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