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前天晚上的事,慕知晨心裡有些愧疚,今天約她出門散心,慕喻晚決定也不計較了。
蘭月坊是京中許多女眷都會去坐一坐的茶坊,除了這裡裝潢雅緻、價格公道,還因為它緊挨着燕京十大酒樓之首的秋霞閣。秋霞閣是京中最頂級的達官顯貴、富戶勳爵流連忘返的好去處,據說秋霞閣每年售出的酒水達到六萬斤,上稅能有三千兩,作為一棟酒樓來說實在是做到無可比拟的境界了。
但是衆所周知,去那兒的人非富即貴,不是皇帝的寵臣就是腰纏萬貫的财主,大宛朝最末的小吏一個月的俸祿去那兒也就夠吃一杯半的酒。而消費得起的主,也不缺這點錢,據說裡頭有整年整年包下來的廂房,讓人不禁揣測客人的身份。
借着秋霞閣的東風,蘭月坊的老闆娘也沒缺過生意。畢竟,去不起秋霞閣,來小小蘭月坊喝兩杯桂花茶,隔着甬巷觀賞燈紅酒綠、美輪美奂的秋霞閣,如若有餘錢還能包下露台的一處位置近距離觀望,不失為一樁美事。
慕喻晚和慕知晨訂下二樓的位置,她們攀着用棍子拼接成的扶手,小心踩着懸空的木闆做成的樓梯,上了二樓。蘭月坊一共有三層,頂樓的觀景台是視角最好的,但是三樓很貴。
走過包廂外的狹窄過道,有一間房門沒有關,丫鬟端着放了兩杯酒的托盤進去,慕喻晚下意識朝裡看了一眼。裡頭那個青衫男人叫了一桌菜,竟然在用銀針戳着一盤青翠的油菜。男人擡頭,不懷善意的眼神立馬和她對上,他的眼珠很黑。
慕喻晚想,什麼人謹慎到在外頭吃飯還要一一試毒的?慕知晨顯然也很驚訝,她趕緊拉着慕喻晚低頭匆匆走過。
慕喻晚和慕知晨在桌旁坐下,小二上了兩壺茶水。慕知晨明顯吓得不輕,撫着胸脯,舒氣道:“吓死我了,剛才那個人眼睛好黑,像個殺人犯!”
慕喻晚倒了杯茶,紅色的茶水盛在瓷白的茶杯裡,鮮豔得像是血,她突然不口渴了,于是放下茶杯道:“最近諸事不順,我預感不太好。”
慕知晨不假思索,“你是說你的親事吧。”
慕喻晚不耐煩,“不想提。”
“其實你這麼好看,任誰也想不到,能因為親事苦惱。有時候隻要不那麼倔,想法變一下,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慕知晨說話的時候,眼珠冒着精光。
慕喻晚恨不得摔杯就走,“姐姐還真是锲而不舍。”
她以為慕知晨約她出來散心,是真的為曾經想把她介紹給趙非勒當妾而感到愧疚。可是她現在說的話,又分明在往那個方向引,她還是不死心。
慕知晨幹笑了兩聲,外頭出現一陣騷動,慕喻晚警覺起來。
“哎喲,官爺,您這是幹什麼,我們這都是來喝茶的客人,哪有逃犯啊?”老闆娘大呼小叫地跟在一群人身後。
這群人“咚咚咚”踩着樓梯,聲勢浩大。慕喻晚起身,夠着身子想看清楚誰來了,結果慕知晨拉着她就往外跑。
“愣着幹嘛?趕緊走。”慕知晨低頭腳步匆匆。
“就一個樓梯。”
“那邊有空廂房,我們進去躲一下,别跟這些人扯上關系。”
慕知晨拉着她進入過道,結果路過第二間房的時候,房門突然打開,裡頭的青影飛竄了出來。
慕喻晚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那道青影瞬間席卷而來,她聽到慕知晨驚恐地高喊了一聲,自己的雙手被反剪身後攥在一隻牢固的手掌裡,脖子上抵着冰涼的金屬,她垂下眼睑一看,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貼着她的喉嚨,這把匕首稍稍一推她下一秒就會血濺當場。
慕知晨捂着嘴,連連往後退,直到緊緊靠着木門。
慕喻晚把呼吸放得很緩慢,然而那把匕首的刃還是輕微刺破她的肌膚,血珠沿着刀刃滴落在地闆上。
她感覺自己要暈過去了。
“小姐,沒有惡意,我隻想活命。”男人的聲音有點沙啞,帶着股亡命天涯的瘋勁。
慕喻晚嘴唇哆嗦,你想活命為啥抓我?然而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男人突然笑了,笑得更加肆無忌憚,他帶着慕喻晚往二樓望台處移動,那邊是沒有封閉的短廊,他很明顯是想從那裡跳下逃走。
樓梯上來整齊劃一的官兵,手持張滿的弓,迅速将二樓中間的位置團團圍住,箭矢對準慕喻晚兩人,包圍不斷縮小、逼近,慕喻晚被挾持着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