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教孩子方面,你得分什麼情況,慣他吃、慣他喝可以,但是絕不能慣他一身臭毛病。我哥家的孩子雖然瘦的皮包骨,但一個個地都挺懂事,每一次吃飯都是我哥第一個上桌。我哥不動筷子,誰都不敢去盛飯。即便是他們再餓,即便是時間再晚,也得等我哥發話才行。兄弟姐妹之間再怎麼争搶,但是在大人面前還是相當規矩的。每一次回娘家看到他們可憐的樣子我都心疼,總想幫他們一把,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俺家的日子也不富裕,不過總比我哥家要強一些的。你都想象不到那些孩子會餓成什麼樣子,有一次我去他們家,每人給他們一個蘋果,他們把蘋果核也一塊兒吃了,連渣兒都不剩。”
“這得有多餓呀?那個蘋果核能吃嗎?”
“說來怕你不信,别說蘋果核了,就連吃棗都不吐核兒。”
玉虎娘今天又聽了一件新鮮事,忍不住好奇地問:“吃棗都不吐核?棗核吃了也消化不了,要說蘋果核好歹還能吸收一點營養,這棗核可是半點兒作用也沒有啊。”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一開始我也覺得不可理解,就問他們怎麼不吐核?孩子們說:反正也卡不着,吃到嘴裡的東西隻管往下咽就是了,什麼東西能填飽了不算?再說了吐核又要耽誤時間,你不抓緊時間搶,一眨眼的功夫東西就沒有了,哪裡還顧得上吐核?這都不新鮮,還有更邪乎的呢,我那些個侄子吃瓜子,都是連瓜子帶皮一塊兒嚼,從來不吐皮。”
“還有這麼吃瓜子的?我可從來沒見過。”
“别說你沒見過了,我連聽都沒聽過,直到我給了他們一些瓜子之後,看見地上連一個瓜子皮都沒有,我就問他們:吃瓜子怎麼連皮都吃了?孩子們說瓜子皮可香了,吐掉了多麼可惜?唉!可真是窮人家的孩子,那些瓜子不就是用鹽水泡過之後再炒,瓜子皮上留下一點兒鹽味嗎?僅僅是這樣,他們也覺得特别香甜。”
玉虎娘好奇地問道:“他們吃瓜子不吐皮,那他們吃花生吐不吐皮呀?難不成吃花生也是連皮一塊兒吃?”
“這個我倒是沒見過,我哥家過年從來都不炒花生,他們覺得花生太大不禁抓撓,兩斤花生也不像一斤瓜子耐吃,所以幹脆就不買花生。誇張一點說,就算是給孩子們幾個瓜子都是有數的,你想想孩子們一年一年也吃不了幾顆瓜子,誰會舍得把瓜子皮白白浪費了呢?”
“說的也是,你那些侄子平日裡飯都吃不飽,當然知道心疼東西了,不像老郭家那孩子,打小也沒挨過餓,總是糟蹋家裡的東西,可天兒長的孩子沒有一點出息。要不怎麼說窮人孩子早當家呢,隻有懂得節儉的人,才知道怎麼過日子。”
“仔細一想确實也是,他們家孩子多、條件累,長期處于一種狼多肉少的狀态,所以個頂個練就了一套快速進食的本領,說面說每個人都是好吃食,消化系統也是超級棒,不管吃下多麼不好的飯菜,從未鬧過雜病。就跟小豬仔一樣什麼都吃,從不挑食。”
“你别說,還真是這樣,窮人家的孩子就是禁摔打,大冬天裡喝涼水,身子壯得跟牛犢子似的,越是看孩子親,照顧的越周到,孩子反而越容易生病,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癢,三天兩頭地鬧騰,越是拿他不當回事,孩子反而越壯實。”
“可不是?我哥家的孩子多,嫂子也縫穿不過來,幾個孩子鞋邋遢襪掉,靴子都露着腳趾頭,衣服上扣子也沒有,坦胸露懷。别人在屋裡面都冷得還受不了,他們幾個在雪地裡玩得是熱火朝天、從不吵冷。就跟鐵打的一樣。”
“人就是這樣,越摔打越壯,越在暖和屋裡呆着,身子就越不扛凍。不是有這麼一句話麼?說是小孩兒的屁股大人的臉。你看那些小孩子,大冬天穿着開裆褲不也照樣沒事兒?再冷的天,大人的臉不也還是露在外面?所以說小孩子你就不用心疼他,隻要能吃能喝,死不了就行。”
狗蛋娘深有感觸:“我哥的觀點跟你一樣,從沒拿那些孩子當回事兒,孩子們打架管都不管,再說了,那麼多孩子天天吵吵鬧鬧的,誰有功夫跟他們評理?見慣了大風大浪,這點小事兒哪裡會放在心上?我就是可憐我哥家那些孩子,真想拉補他們一把,隻是每次拿一點東西過去也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有什麼辦法?那麼多張嘴要吃要喝的,擱誰身上擔子也不輕。”
“你哥怎麼就生了那麼多孩子呢?頭兩胎兒子閨女都齊了,再要那麼多小子幹嘛?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嘴吃飯,現在這年頭,孩子多了也是累贅。”
“誰說不是呢?私下裡我也問過嫂子,嫂子說他們是真心不想生那麼多孩子的,可是沒有辦法,我哥跟我嫂子不能去一塊兒,兩個人一想那事兒保準就懷上,你也知道,以前沒有什麼好法子避孕,隻要是我哥一碰我嫂子,一挨就粘上了,我哥也是幹着急愣沒轍。他說是可能自己上輩子欠債太多,這一世都來向他讨債來了。所謂:命裡有時終須有,任你趕也趕不走。該是你的你不想要都不行,上輩子即使你能躲得過去,這輩子照樣還是要找你來。”
玉虎娘無奈地說道:“這都是命啊!這樣的事,誰都沒有辦法,該是你的推也推不掉,不是你的,争也争不來。”
狗蛋娘隻能是替那些侄子們多多祈禱:“誰說不是呢?但願上蒼給他們帶來一些好運,不求多麼富有,隻求能夠不再忍饑挨餓就好。”
兩個人一面感歎世事不公,一面說說家長裡短,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于是各自回家做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