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次的葬禮太過倉促，晉顔自昨夜便一直沒有睡好，如今好不容易能讓他安靜下來，雖說空氣中的濕潤讓他感到有些寒冷，但困倦卻依舊沒有放過他。

直到秦溯的出現······

他并非是故意不理對方：要知道遇到一個同齡的孩子對于晉顔這位從小連玩伴都沒有的孩子意味着什麼。

可還沒等自己緩過來，那個孩子便跑走了。

果然，自己從來不是讨喜的那一個。

他重新将頭枕回相框上，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身後複又出現的響動。

這次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以嚎叫的方式。

當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粘液狀物體從後脖頸滑進去的時候，無論是多麼強悍的壯漢都會于未知的恐懼中脆弱上片刻，更不要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 。

原本肅穆的葬禮在秦溯的哭喊聲中落下帷幕。

當秦溯被秦深許提着後脖領子來到晉顔面前認錯時，對方的面龐依舊如同二人初見時那般毫無波瀾。

“認錯。”秦深許将自家孩子推到晉顔面前壓着他的腦袋。

秦溯聞聲撇了撇嘴。

因為才平複下自己的情緒，所以此時的秦溯臉上還遍布着沒抹去的淚痕和鼻涕。

“對不起。”雖說是道歉，可秦溯顯然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就連道歉的時候也未曾注視着晉顔的眼睛。

秦深許見狀又給他後腦勺來了一下：“怎麼給長輩說話呢！”

又挨了一巴掌的秦溯縮了一下脖子，在側頭看了秦深許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用他那已經哭的有些沙啞的嗓子重新開口。

“小叔叔，對不起。”要叫一個同齡的人小叔叔，這對于秦溯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然後他就聽了一聲意料之外的嗤笑。

那聲嗤笑的來源無疑是站在他面前的晉顔。

在秦溯擡頭的時候，對方嘴角的笑意還沒有收回去。

晉顔看着面前忽然擡起頭的少年，嘴角一抿，那雙在平日裡毫無波瀾的眸子此時正浮着淡淡的笑意，正落入秦溯的眼底。

像是嘲笑，又像是諷刺。

秦溯看着對方雙眸還未散去的笑意，忽地就向另一方偏過頭去：“哼。”

可誰能知道，就是因為這一聲笑，一聲哼，他們兩個的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葬禮上的人們四散而去，秦溯也跟随父母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看着沾染上窗戶的雨絮，秦溯将腦袋靠在上面，聽着額頭與玻璃因為路面不平而撞擊出的聲聲脆響。

“他回去了嗎？”秦溯的目光依舊看着車窗外，道旁的白楊樹一個接着一個的從他的眼前晃到身後去。

坐在副駕駛的夕照秋聞聲回過頭來：“你說誰？”

“晉顔。”用一隻手撐住自己的下巴，秦溯側頭對上母親的目光：“還在下雨，他怎麼回去？”

對于秦溯突如其來的關心，夕照秋回頭與秦深許交換了一個目光。

“剛才不是還往人家衣服裡塞青蛙？”秦深許将手中的方向盤向左打去，拐過一個十字路口後上了高架橋。

“誰讓他不理我。”秦溯在說起這件事的時候依舊有着不服氣。

夕照秋在聽到秦溯的話後輕輕歎了一口氣：“等你長大以後就知道了。”

……

等會到家的時候已是深夜，因為剛剛下過雨的關系，夜晚的星空顯得尤為明亮。

趴在自家露台上，秦溯揚起自己的頭顱看着頭頂璀璨的點點星光，不由得便想到了今天見到的那個少年。

對方的眼睛不像星星，倒是更像自己曾經養過的一株山茶。

尤其是對方勾唇一笑時，那展開的顔色與自己那株白色的山茶花幾乎一模一樣。

也不知道對方現在在幹什麼……

秦溯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直到聽聞夕照秋叫他去洗澡才從露台邊沿跳下來。

“小兔崽子！和你說了幾遍了不要去爬露台，你小子怎麼屢教不改！”從客廳路過的秦深許在聽到露台的動靜時猛地回頭，正對上秦溯那雙如同小狗般撲閃的眼睛。

“我心裡有數！”秦溯一邊說着，一邊躲開秦深許向他砸過來的報紙，歡快的沖進了浴室。

“媽，你快管管你老公！”

“溯溯你一天就是找打！”

洗完澡躺在床上的秦溯在夕照秋的歌謠間緩緩睡去，在意識消散的那一刻，恍然間似乎又看到了那雙帶着笑意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