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辭窺了窺他的臉色,“看來硯盒不好取。”
她撐開門扉,“進來說。”
屋裡昏暗,因此她沒看見席憬的眸裡飛快閃過一絲得意——得意她還在乎他的事。
更得意,妹妹上鈎了。
硯盒早已尋回,隻是他一直瞞着妙辭。如今他在外面把硯盒随便擱了個位置,是為了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既然她已流露出想去外面看看的意思,與其讓她獨自出逃,不如順水推舟,讓她必須帶上他一起。
“也就我這個妹妹能對你這麼好,能讓你夜裡進屋。”妙辭點起銀釭,“是不是?”
自然,她是好妹妹,但他可能是壞哥哥。想到明日他們會一起做他早已規劃好的事,席憬心裡便有一種不為任何人知曉的爽快。
“硯台盒藏在國子祭酒孫大人家裡。”席憬坐在椅裡,“能拿,但不好拿,得偷偷的,悄悄的溜進去。”
妙辭坐到席憬身旁,躍躍欲試地舉起手,“我!我想去。這事是我的心結,非得親自把硯盒取出才能安心。實在不行的話,親眼瞧見它被取回也行呐。”
妙辭知道這事的可能性很小,畢竟席憬一向不帶她摻和政事。可她還是鼓起勇氣,揪了下席憬的袖子,“哥哥,讓我跟着那些侍衛去找好不好?”
席憬橫她一眼,“此事不好聲張,由我親自帶着二三侍衛秘密行事。”
妙辭連忙改口,“那就讓我跟着您去。我不算笨,有點機靈勁,不會幫倒忙的。”
瞧她心熱的,連“您”這種尊稱都派上了用場。
席憬審慎問:“莫不是想借此事好好出去玩一玩?”
的确有這點意思,但妙辭不會承認。
她笑得腼腆,“在為哥哥效勞和出去玩這兩件事上,我還能分出輕重的。”
席憬歎了口長氣,很為難的樣子,“也好。不過,需得時刻緊跟我。外面卧虎藏龍,萬一你……”
妙辭打斷他的老生常談,“知道,都知道!”
其實妙辭還想再問一些事,譬如下晌她闖入的那座隐秘小院有何秘密,但這類事遠沒有尋硯盒重要。
一時她丢了睡意,念叨起明日的正事。
“說好了的,明日一定得帶我過去。”
“原來祭酒孫大人是哥哥的政敵,原先真是瞧不出呢。”
“硯盒藏在哪兒?可以提前告訴我麼。”
……
慢慢的,聲音跌宕下去。
妙辭竟把自己說睡着了,趴在桌上,腦袋窩在交叉的胳膊上面,睡得很安心。
“妙妙?”
席憬試探地喊了聲,沒得到回應。
“壞妙妙?呆妙妙?出去玩?要扔掉木偶娃娃喽?”
仍沒有回應,隻有她規律的呼吸聲。
席憬盯着她的發旋,沉默半刻。
“至今仍是更喜歡哥哥嗎?”他問,“不說話,就當你默認。”
……
妹妹不說話,妹妹更喜歡哥哥。
“對譽王沒有半點不純潔的意思,對嗎?”他問,“不說話,就當你默認。”
……
妹妹不說話,妹妹沒有這種意思。
席憬緩緩地拎起一口氣,聲音鄭重:“永遠不會從哥哥身邊逃掉,對嗎?”
妙辭把腦袋往胳膊肉上蹭了蹭,這樣睡得更舒服,她滿意地“唔”了聲。
“再回哥哥一聲,就當你已認下。”席憬說。
可這回,她卻沒再鬧出動靜,就連呼吸聲都薄如蟬翼,輕淺得令他幾乎遍尋不見。
席憬将妙辭抱起,輕輕放在床上。因這動靜,她沒再睡得那麼死沉,迷迷糊糊地撈來被衾,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妙妙。”席憬念道。
妙辭淺淺地“嗯”了聲。
從小她就被席憬教:不論在做什麼,被喊到名字的時候一定要給回應。睡得死沉時她沒法回應,但此刻迷迷糊糊間,還能夠勉強給一個朦胧的回應。
掖好被角,解下床幔,離開前,席憬嘀咕一句:“妙妙,明日不可貪睡,我等着你。”
也許是這句嘀咕實在低沉,嗡嗡的完全聽不清,所以實在助眠,令妙辭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
天蒙蒙亮的時候,妙辭起身找水喝。腦袋懵懵的,心裡卻還隐約記得有事要做。
什麼事呢?是哥哥讓她把肉從廚屋的冰鑒裡拿出來解凍,還是哥哥讓她把不新鮮的菜葉梗掐掉再焯一遍水?
頭昏腦脹地想着,無論什麼事,此刻她都想緩緩勁再做,因為還想再補個回籠覺。
妙辭随意在紙條上寫了行字,讓葭合給席憬送去。要做的事情她記不清楚,可随時給席憬報備這件事卻是骨子裡的習慣。
寫完信,妙辭一徑補覺去了。睡到天大亮,她悠悠轉醒。恰巧葭合走進屋,将紙條遞給她,“小娘子,世子給你回了信。”
妙辭睡眼惺忪,想起自己在紙條上寫的那行字約莫是:“哥哥,我不舒服。想再睡睡,舒服舒服。”
結果展開紙條一看,妙辭霎時被驚得清醒。
原來她寫的竟是:“哥哥,我舒服。想再睡睡,舒服舒服。”
這是她自己讀話時給斷的句,實際上,紙條上的話并無句讀,字和字推推擠擠地緊挨着——“哥哥我舒服想再睡睡舒服舒服”
竟把這颠三倒四的話寫給席憬看了!
誰知席憬還真回複了這句話!
他回了四個字:“有多舒服?”
此時,敲門聲忽然想起。
門外傳來席憬的聲音:“開門,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