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的疼痛催着餘羲和清醒,看着身邊熟睡的妹妹,回憶起上午的情景仍能激起一身膽顫……
李為家是二層三室一廳的石磚房,隻有上面一層能住人,下面是基本上用來屯糧屯柴,這棟房是從上面傳下來的,年久失修,早已破敗不堪,而李為也沒什麼建樹,靠着早死的爹傳下來的一塊地存活,常年混迹在各種浴室麻将館,到後來嫌麻将館遠,幹脆用半生積蓄買了台麻将機放在客廳裡,偶爾有人來搓搓麻将,給他留點場地費。
本就不大的客廳擠滿了人,抽煙的抽煙,嗑瓜子的嗑瓜子,時不時罵出幾聲腌臜言語來。
一個頂着光亮腦袋的男人磕着瓜子色眯眯地看着遠處和李為有唠沒唠地搭着話,“你這小侄女長得還真是可人啊!”
這個光頭哥是經常來搓大麻将的,算是“大客戶”,李為當然不敢得罪,縱身抽出一根煙遞給他,“哎呀,鴻光大哥,這小女娃才六歲啦。這姿色還是得靠那大舞蹈家媽媽呀。”
想着想着又歎了口氣,接着道:“還是我那表弟有福氣,小時候看着木愣愣的,哎呦,誰知道這一下飛上枝頭變鳳凰喽。”
光頭哥看着他聲情并茂的表演,冷哼一聲,拍開他的煙,“六歲怎麼了?我那娘也不是十來歲嫁給我爹的。怎麼了?你不要我也變鳳凰?”
李為灰溜溜地撿起掉在地上的煙,吹了兩下揣進口袋,隻蹲在地上賠笑臉,“哎呦,鴻光大哥,我的好大哥呀,你要是想,我怎麼敢攔你呢。我現在就把那丫頭叫出來。”
奉承完,他便對着裡屋叫喚,“羨羨呀,快出來呀,姑父有好東西給你。”
餘斯羽一聽有好東西,正準備飛奔而去,卻被餘羲和攔了下來,她看向自家哥哥,隻有搖頭。
“哥哥,你等等我,我去拿好東西。”
餘羲和還是沒有放行,“我和你一起去。”
剛到門口,餘斯羽便被一陣蠻力拖動拎走,餘羲和反應過來,如餓狼撲食般上去,對着那始作俑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光頭哥一陣吃痛,松開了手,又将手一揮,想要将疼痛來源甩出去。
餘羲和撞到在門上,一陣劇痛湧起,刺激着每一根神經,幾乎不能忍受。
光頭哥眯着眼看着他,沒了興緻,走過去把他按在了門闆上拳打腳踢發洩情緒。
麻将局沒有停,周遭是哭聲,笑聲,怒罵聲混雜在一起的嘈雜……
這是一個被時代滞留的地方,所有的惡習與人性都赤裸裸地暴露在隐晦的空氣裡,像一根踩不滅的煙頭,不管多少次都會死灰複燃,而他們像蝼蟻,格格不入的蝼蟻。
這一夜,餘羲和基本上沒睡着,不知道是疼痛驅使還是對未來的擔憂。
天剛灰蒙蒙亮,第一縷曙光打了瞌睡,懶懶地穿過劣質窗簾,浸濕房間和他的思緒。
他們倆一個下午都沒回家,沈星穎家又在巷子的盡頭,正常人找人肯定第一想法就是穿過巷子,而李為卻找了一下午沒找到,巷子的那頭又全是豪華的别墅,這說明李為根本沒有想過穿過巷子,亦或是說李為根本不敢穿過巷子,所以沈星穎家是絕對安全的地方。
他決定在那些打麻将的人來之前就帶着餘斯羽去找沈星穎,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妹妹待在這個危險又惡心的地方了。
然而頭腦中的構思和現實總是相差甚遠的,屋子裡的鬧鐘不知道被誰調慢了兩小時,當餘羲和拖着疲憊的身體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一點了。
幾陣穿堂風吹過,門應聲而開,賭局已開場,一如既往。
餘斯羽從門外進來,帶來幾分暑氣。
“哥哥你醒啦。”
“屋裡的鐘怎麼慢了!”餘羲和語調有些激動,動作劇烈,拉動傷口,抽疼了一下。
餘斯羽湊上前看,“真的慢了兩小時诶,可能壞了?”
餘羲和來不及探求原因,拉着餘斯羽的手就往外跑,穿過殘破不堪的木門,一個熟悉的身影頂着腫脹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這邊,宛如遊蕩的人間惡魔。
準确的說,他就是惡魔。
光影打落在兄妹倆前方,硬生生被遮蔽,他倆待在黑暗處,尋不到光的方向。
餘羲和做出防禦的姿勢,将餘斯羽護在身後,輕聲道,“我數一二三,我們沖出去。”
一
二
三……
二人橫沖直撞,卻還是撞不出蠶蛹般的束縛。
關鍵時刻,餘羲和還是把妹妹往光的方向推去。
嘈雜的環境似乎都凝結住了,隻有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快跑!别回頭!”
光頭哥勾勾腳,餘羲和被絆倒,狠狠地撞在門框上。
惡魔拍了拍手,青面獠牙地提起地上的小男孩,“你看看我的眼睛,怎麼辦?”
“我看昨天那個小女孩長得也挺不錯的,既然你妹妹不行,你把她騙出來行不行?她和你總沒關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