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舞雲的嘴唇動了動,想問他,隐藏是不是他們的必備技能?她真的一點都沒發現他。
“我……”她透出一點點氣聲,怕妨礙别人,垂着眼,對着空氣解釋,“我來躲雨。”
江海盯着她的嘴唇,看懂了。
林舞雲生怕他沒聽見,比劃着,指了指大雨,做了個捂頭的手勢,強調自己隻是來躲雨。
江海的眉梢似有笑意,他也比劃了一下自己剛才站的位置,也是很無奈,回來發現沒門進,還要被迫聽牆角,隻能站得遠遠的,被雨淋也不想過來。
兩人對上暗号,從前的那份默契又回來了,可一看向彼此,又同時不自在地撇開頭。江海揚手重重拍了兩下門闆,裡頭頓時安靜了。
一會兒後,小弟提着褲腰帶出來開門。
門一開,有什麼味道溢出來。
林舞雲往旁邊站了站,很多屬于她的畫面閃過,令人作嘔。
小弟讪笑着叫人,身後跟了個女孩,那女孩林舞雲認得,是網吧前台。
女孩也是很不好意思,紅着臉,在後頭狠狠掐小弟皮肉,小弟硬扛着沒喊,牽住她,跟大哥說送她回家。
兩人走了,屋檐下另外兩人還站着。
風很大,竟有一絲涼意。江海先進去了,把倒了的躺椅拉起來,四處檢查一番,确定沒有不能入眼的東西,才對林舞雲說:“進來吧。”
林舞雲恩了聲,進去躲風避雨。
她身上的裙子很薄,沾了雨發透,江海找了件襯衫給她,林舞雲披在身上,不覺得冷了。
江海倒了杯熱水,遞給她,林舞雲捧着水杯,讓熱氣蒸熏她的臉頰,仿佛是在春天曬到太陽。
“江海。”
“嗯?”
“很小的時候我被阿嬷從家裡帶出來,扔在馬路邊,是個叔叔救了我。那個人,穿着軍裝。”
江海的躺椅給林舞雲坐,他立在牆邊,大約是有些疲憊,難得見他後背抵靠,有些随意。他不知,林家的千金小姐也會有這樣的遭遇。
也沒想到,她與當兵的,會有這樣的緣分。
他不好追問,隻說:“喝水。”
林舞雲抿了口熱水,是願意跟他講的:“我認得回家的路,他抱我回家,那身軍裝讓我阿嬷害怕,後來她再也不敢做這種事。”
江海默默聽着,不知那樣小的孩子,是怎麼從家中可有可無,一路成了金鳳嘴裡的金鳳凰。
林舞雲覺得沒事真是要多喝熱水,喝完心也不那麼涼了。
阿嬷說女兒輕賤,擋了弟弟出生的路,在家對她又打又罵,明明不缺吃的,隻要她在桌上多吃一口,就會挨白眼。
幸好哥哥疼她,有什麼好吃的都記得給她帶一份,慢慢地,林舞雲便知曉,聽大哥的話,就能有安穩日子。
别的女孩草草讀幾年書就嫁人生子,因為林宗堔說家裡多個大學生也不是壞事,于是她讀完了大學。
後來她想進舞團,家裡不肯,說那是戲子幹的事,林宗堔中間調和,問她願不願意當老師,于是她成了市一小的舞蹈老師。
當時,那個對林舞雲抛來橄榄枝的舞團,在北京。
林舞雲一口喝幹杯中的水,杯底咚一聲落在桌上,她對江海說:“北京我是一定要去的,到時候你來看演出好不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海說:“好。”
林舞雲心中熨貼,又怕他反悔,問:“真的嗎?”
江海點點頭:“一言為定。”
他們承諾了彼此,在大雨的小屋中,克制地,隐忍地。
沒有誰主動提起那些不開心的事,也沒有誰主動提起是不是該恢複邦交,江海看見了林舞雲的堅持和不甘——
她希望自己受到家長與學生的尊敬不是因為姓林,她很想做個好老師,所以她這麼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