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氣氛很差,所有人都輕手輕腳,奈何阿梅失手掉落一枚銀匙,清脆一聲,叫佛堂裡本就神經緊繃的陳紅霞沖出來,指着她罵。
再怎麼難聽的都很容易說出口,阿梅低頭拾起銀匙,眼淚灑在地上。
陳紅霞:“哭!還有臉哭!我林家傳宗接代就要斷在你手裡了!晦氣!”
林舞雲在樓上沒聽見阿梅反駁半個字,陳紅霞尚嫌不夠,罵罵咧咧持續了很久。
無人敢勸,這裡是她能擡頭挺胸做主的地盤。
林舞雲感到窒息,她拉過被子捂住耳朵,被子裡太悶了,下意識大口呼吸,一次兩次三次……直到胸肺疼痛起來。可她不停,隻有這樣才能好過一點。
這時,金鳳的電話恰好進來,語氣歡快:“老闆,來喝酒!”
金鳳的酒局沒有豪華的包廂,沒有昂貴的酒菜,沒有吵耳朵的音樂,一張小桌兩把椅子,擺在面店門口,晚間涼風拂過,椒鹽炸鴨頭上的香菜随風搖曳。
林舞雲站在那與金鳳對視,心中得到些許平靜。
金鳳今日噴了林舞雲送的香水,一身吊帶連衣裙,唇上豔紅,與往日十分不同。
這是一場專為女士準備的酒局,金鳳過來拉她,一動,胸前兩團風情萬種,林舞雲盯着看,再想想自己,覺得這寡婦十足的欺人太甚、落井下石。
她不肯動,金鳳力氣比她大,輕輕一扯,大小姐的不得不亦步亦趨。
這樣的兩個女人,穿梭在無聲的夜間,旖旎倩影,好一幅美景。
林舞雲面無表情投訴:“我眼睛好痛。”
金鳳笑起來,擠了一下胸,好深的溝壑,林舞雲揚手要打她。
金鳳柔柔挽住她,像好脾氣的姐姐:“好啦。”
林舞雲作罷,忽然笑了起來。
兩個人并排蹲在桌椅前,金鳳遞來一支煙,薄荷爆珠口味,細細長長。林舞雲用唇銜走,微微低頭,迎上金鳳為她燃起的火光。
她用力一吸,煙頭化作紅星,在夜晚灼灼燃燒。
林舞雲仍舊那樣銜着煙,拿走火機,單手掩風,為金鳳點煙。
兩人都十足的娴熟,彼此無言地看向前方空蕩的水泥地,肺裡轉一道,從口鼻呼出白霧,金鳳在霧後呵呵笑了一聲:“看走了眼了,操。”
林舞雲翻白眼:“瞧不起誰。”
隔壁屋檐下麻雀在吵鬧,倏地兩個女人齊齊起立,因為想起之前小弟一模一樣蹲在這裡的流氓樣,嫌棄。
金鳳請林舞雲入席,下酒菜客人極滿意,炸的,香的,味道重的。
甚至還有一盞明火溫着金鳳的拿手菜——
酸菜炒大腸。
林舞雲筷子遊走,嘴裡塞滿,誠心實意:“阿鳳,你這次得找個瘦子,很瘦那種,不然沒幾天就會被你喂成肥豬。”
“男人一肥就好油哦!”
金鳳贊同:“上次我相了個可能是饑荒年代爬出來的骷髅,我都怕晚上辦事把他壓壞了……不過也總比肥佬好!”
林舞雲與她碰杯,最普通的小口啤酒杯,哐啷一聲,自釀米酒下肚。
金鳳問:“你到底能喝多少啊!”
林舞雲啃着鴨頭哼哼:“你少管!”
金鳳看了看她,索性不管,隻說:“要是不開心,就說出來,反正我醉了會斷片,什麼都不記得。”
林舞雲點點頭,忙着夾金鳳辛辛苦苦洗得很幹淨的鹵大腸,嚼得滿嘴生香,忽然說:“我媽其實也很喜歡,尤其是油很多的腸頭。”
“很香的!”
“嗯!不過她覺得有損她林夫人的形象,戒了。”
金鳳:“啧,有錢人。”
林舞雲筷子頓了頓,還想說點什麼,可到最後也沒繼續說下去。
仰頭喝幹,讓金鳳再來一杯。
金鳳為她添酒,林舞雲看着那越來越滿的杯子,問:“你愛過嗎?”
金鳳許久後說:“當然。”
“然後呢?”
“成了寡婦。”
“愛是什麼感覺?”
金鳳一口悶,又倒了一杯,才說:“小雲,等到了那一天,你就懂了,為了那個人,做什麼都不怕。”
林舞雲沉默了。
她轉頭看燕巢,不知可愛的金腰燕到底什麼時候來。
就這麼看着,一杯又一杯,顴骨上绯紅一片,朝金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有點想他。”
金鳳看着林舞雲,也笑了一下:“誰不是呢……”
林舞雲從她眼裡看到了故事,不知金鳳還要多久才會忘了她一直想的那個人。
女人啊……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