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力捶打着床,發出“咚咚”的聲響。蘇東旭聲嘶力竭地哀嚎着,淚如雨下。
哭了好一陣,倏然,他擡起通紅的雙眼,惡狠狠地烙住了一旁被季行川擁着的蘇曉。
“蘇曉,你這個小雜種,我姐剛死,你就迫不及待地給我姐夫投懷送抱,果然是陪酒女生下來的賤貨。”
蘇東旭破口大罵,擡起腳來,就往蘇曉身上踹。
季行川擡起胳膊,擋下了這一腳。
“你幹什麼呢!”
賀司麒聽這年輕男人這樣罵蘇曉已是怒火中燒,見他還要踹蘇曉,一拳便朝他臉上招呼過去。
“這小屁孩是你的新姘頭?”蘇東旭抹了下流血的嘴角,斜觑了眼臉色慘白的蘇曉,一拳又打回了賀司麒,“小屁孩想英雄救美,也不瞧瞧這賤人是幾手貨了。”
二人扭打在了一起,打翻了一旁放滿醫療器具的推車,金屬“丁零當啷”擊打着地面,像一場喜慶的音樂會。
蘇曉耳邊又是一陣嘶鳴,她竟想要發笑了。
她一瞬間感覺自己像被空降在舞台中央的小醜,嘴上畫血紅的、誇張的、向上飛揚的濃烈口紅。
這該死的人生,荒唐至極,隻惹得人哄堂大笑。
“這裡是醫院,幹什麼呢!”
雖然是VIP層的重症監護室已經被季行川吩咐不許打擾,但護士們看見有人大打出手還是出來制止了。
“可以站起來嗎?”季行川問。
蘇曉這才如夢方醒,從劇烈的抽離感中回到了現實。
她瞥見季行川看向她的臉色不再是那麼平波無瀾,目光柔了下來,說不清是同情還是什麼别的情緒。
她點點頭,扶着他支起了身子,随後就避嫌似地撤開了幾步,扶住牆。
“護士,她剛剛哮喘和耳鳴發作了,麻煩等會兒帶她先去換身幹淨的衣服,再去做個檢查。”季行川冷靜地說,“她在這裡有病例檔案,顧醫生是她的主管醫師。”
“好的季先生。”護士連忙應道。
江市最好的私立醫院安仁醫院是季氏集團投資的産業,季氏三公子季行川她還是知曉的。
“蘇東旭,你要發瘋我管不着。但你姐姐還躺在這,你是想讓她把這些污言穢語帶去哪裡?”
季行川冷冷的反問讓蘇東旭啞口無言,通紅的臉色一瞬有些發青。
“幫忙轉告一聲兩位老人家,你姐姐的後事我會好好料理的。”他的眼神掃過怒氣未消的兩人,“一會兒警察會來做筆錄,我沒空在這做幼兒園老師,你們要是不想一起去警局,就給我各回各家。”
蘇曉有些虛弱地看着。
季行川嚴肅起來向來給人強烈的壓迫感,和他私下相處時的感覺截然不同。
冷冽和溫柔像是月亮的兩面,一面示人,一面隐藏。
“我要留在這裡陪蘇曉。”賀司麒急忙說,他既然都跟過來了,哪有一個人丢下她打道回府的道理。
雖然眼前這個男人,蘇曉的姐夫,有着不怒自威的氣場,但他實在放心不下蘇曉。
季行川打量了下他,輕飄飄地丢下了句“随你。”
他轉而對護士說:“麻煩你了。”
眼見這場荒誕的鬧劇要落幕了,蘇曉這才感受到了心髒的鈍痛。
一霎那間,鮮血淋漓。
她的守護天使,她無盡深淵中為數不多的亮光,居然埋葬在了這片冷白色的墳墓裡。
蘇曉不敢再往病床上看去一眼,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情緒過于激動再此誘發了蘇曉的病情,顧醫生要求她住院觀察。
蘇曉半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望着白牆。
賀司麒陪在一旁,他買了一堆蘇曉愛吃的零食,扔在一旁的桌上,卻也不敢去勸她吃。
他知道蘇曉以前在蘇家過得艱難,卻不知居然艱難到這個地步。
他不敢想象她那個混蛋哥哥究竟多少次這樣羞辱過蘇曉。
蘇曉在賀司麒心裡就是惹人憐愛的白玫瑰。
他對蘇曉是一見鐘情。
那時他遇見蘇曉在學校的天台上吹風,她的臉泛着溫柔的奶油色、白嫩剔透。
唇瓣是淺淺的粉,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如小兔子一般看得讓人心軟。
但她眼底的眸色卻暗得如同無底的深井,那種反差狠狠揪住了賀司麒的心。
“蘇曉,我買了你最喜歡的豆乳布丁,你多少吃一點。”
賀司麒最終還是打破了沉寂,拆開布丁的包裝,勺了一小塊,遞到了蘇曉嘴邊。
“謝謝,我自己來。”
蘇曉從床上支起來一些,從賀司麒手中接過塑料小勺。
這附贈的小勺十分短,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賀司麒的。
蘇曉手指柔軟帶着些涼意的觸感帶着一股微妙的電流湧入了賀司麒的後腦勺,他的耳根倏地發紅,急忙瞥開眼去。
蘇曉并沒有察覺什麼異樣,隻是一口一口機械地吃着布丁。
她最愛的布丁,如今卻味如嚼蠟。
“咚咚。”房門被輕敲了兩聲。
“請進。”
蘇曉瞧了眼牆上的挂鐘,已是晚上11點10分了。
季行川一進病房便瞧見蘇曉正拿着盒布丁,而她身側緊挨坐着的男孩,背對着他。
耳根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