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雯說話時一激動，不小心踢翻了立在腿邊的背包，便彎腰下去扶起來。

雙肩包先前一直被她緊緊抱在懷裡，充當聊勝于無的心理屏障，現在她不再防備淩鋒，“屏障”自然也就随之失去了作用，被無情抛棄在地墊上。

淩鋒半句話已經停在嘴邊，這個包讓他失去了說下去的欲 | 望。

他剛才在車下手賤随手搜了搜，就這麼一個什麼東西都裝不下的小破包，黑不拉幾的看着也沒什麼稀奇，居然要一萬多塊錢。

一萬多塊的包，就這麼被她随意放在腳邊，踢了一腳也隻是拍了拍，沒有半點珍惜的樣子。

富婆，大學生，兩座大山随随便便砸下來，擋在他面前就是高山深海，生活過早教會淩鋒一些做人的道理，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全他媽是騙小孩的，這個狗屁倒竈的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是能靠勉強得來的。

淩鋒痞氣彈了個舌，唇邊的笑意逐漸擴大到空白，大大咧咧說沒事，“我能有什麼大事。”

“那你叫我幹嘛？”

李曦雯總覺得不太對勁，他剛才明明有話想說的。

聯想到淩鋒在她心目中根深蒂固的印象，李曦雯狐疑地瞟着他：“你……是不是要加錢？”

把淩鋒都氣笑了：“哥在你心裡是這種不講誠信的人？”

剛才緊巴巴的心倒是一下松快了，去他媽的，還是插科打诨來得爽快。

他随性地攤開手腳往椅背上靠，忽然被拉伸出飽滿線條的胸肩肌肉害得李曦雯隻能眼神向上亂瞟，嘀咕着說：“這個可說不好……”

淩鋒态度嚣張：“我就叫着玩，行不行？”

“你果然是個神經病！”

這回李曦雯的嫌棄是真心的。

淩鋒想了想，居然還頗為贊同地颔首說：“我估計也是。”

李曦雯滿臉都寫着一言難盡，聽他接着說：“我發覺我見着你以後确實有點不正常，搞不好是該去醫院看看。”

“别以為我會信你這種話，你再胡說八道我就不坐你車了——”

李曦雯現在被他一逗就是炸了的小番茄，頂着一張通紅的臉，狠話放到一半想起剛才那場仿佛天意作祟的突降暴雨，識時務決定還是先勉為其難一下，免得萬一待會兒又來一場大雨她收不了場。

“算了，天意難違，我還是接着坐吧。”

她發悶又慶幸地說。

“天意？”

淩鋒突然奇怪地看她一眼。

李曦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是啊，要不是正好碰上一個奇葩司機，要不是正好在服務區遇到你，要不是正好下一場大雨，一連串的意外事件連續發生，這還不能算天意嗎。”

重述戲劇性橋段的結果是又清楚提醒自己一次，這一系列的事情有多麼不符合他的本意，以及她和淩鋒之間唯一可以稱之為聯系的東西，就是來回加起來一共五百塊錢的車費——

越想越令人挫敗。

李曦雯惆怅歎了口氣，更深感今天諸事不宜。

淩鋒手裡轉着個塑料打火機，不知道哪個客人留車裡的，刻着不正經小旅館的logo，顔色倒紫不紫倒紅不紅的，半透不透，醜得出奇，就像他稀巴爛的人生一樣。

好事他知道是勉強不來，那如果是……天意呢？

如果是天意難違，還能算是勉強嗎？

李曦雯隻聽見一聲輕而短促的口哨聲，一轉頭，淩鋒雙手疊在腦後，懶洋洋問她：“你買車票了嗎？”

“啊！”

李曦雯瞳孔劇震，像是這一刻才想起來世界上居然還有車票這種東西存在。

“高速封了，很多人改乘高鐵，到車站臨時買很有可能買不到。”淩鋒往她背包方向遞了個眼神，“建議你現在先在手機上看看。”

“是哦。”李曦雯手忙腳亂從背包裡摸出手機，訂票app界面令她眼花缭亂，“出發站是哪一個？”

淩鋒說：“宗州東站最近，要是其他站有合适的票我也能送你去。”

“哦。”

李曦雯起點隻選了宗州東站，系統自動載入默認個人信息，隻勾選一等座，國道上信号一時好一時無，屏幕上跳出加載符号，一圈，一圈，旋轉，再旋轉。

李曦雯有淺淺出汗的趨勢，她禁不住想，要是買不到車票……

要是買不到……

買不到……

就好了。

與此同時，手機屏幕上，購票成功四個大字赫然入眼。

她重重跌回椅背上。

“買到了？”

淩鋒不知道什麼時候調整過坐姿，腰背挺得筆直。

“嗯……”李曦雯把手機遞過去給他看，整個人都顯得有點怔松，“買到了……”

淩鋒瞥一眼，像是很無所謂地點點頭，“你看，天意。”

“什麼天意？”

李曦雯一時沒反應過來，扭頭去看他，先看見的是緊握住方向盤的手，手臂肌肉因為用力而偾張，還有手背上縱起的青筋。

淩鋒沒答，面無表情，“坐好，走了。”一腳油門用力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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