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的真身,和初遇那日朱槿夢中所見如出一轍。
銀青色的神龍,每片鱗甲熠熠生輝,精美絕倫,朱槿深覺自己是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那麼多千古絕句,居然找不出一句可以描繪她此刻所見。
風從朱槿指縫不斷流逝,她趴在龍井的腦後,龍井帶着她自由穿梭于星宿間,瞬息萬變,她卻十分安心,他們眨眼到了那泥濘沼澤上空,龍井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時間緊迫,你現在跳下去。”
朱槿懷疑自己幻聽了,她說:“啊?師父,那你會接住我嗎?”
“廢話。”
朱槿吞咽下口水,站起身,試探着伸出個腳,她本來不恐高,但是突然在這高空無繩蹦極,饒是她大心髒,此時心髒都快跳出胸口了,“我可跳了啊!”
龍井沒有回應。
朱槿狠狠心,緊緊閉眼,跳了下去,失重感讓她忍不住想尖叫,害怕到極緻,她反而隻是張大嘴巴,無聲呐喊。
刹那後,她感覺自己沒有繼續下落,失重感消失,頭發也不再亂飛了。
落地了?
朱槿睜眼,她環顧四周,自己早被龍井托在爪心。
在神龍真身面前,她小小一隻,這就是神明和凡人間的差距麼?
她望着他星辰之下威嚴無比的模樣,打心底有些崇敬。
龍井的聲音繼續在她腦海中響起,“會結龍神印嗎?”
朱槿在他掌心站直了,雙臂環胸抿嘴思考,和龍井那孤傲樣還挺像,她擡着下巴說:“師父,你這麼問我,我可就直說了啊,首先,你都沒教過我,其次,你不是不讓我用麼?”
龍井的腦袋湊近她些,氣氛凍結到冰點:“我沒教過你,但你至少也看了千百遍了。”
有那麼多?
朱槿臉向後縮一些,“那我……試試?”
龍井沒有制止,朱槿開始努力回憶着龍井先前的手勢,心中試了幾遍後,她笨拙擡手。
雙手交叉卡主虎口,旋轉拇指朝前……
她瞥眼龍井的反應,龍井十分認真看着她,她硬着頭皮繼續動作。
掌心朝天,拆分握拳相對,平行兩掌相貼,最後,滑掌四指含扣。
朱槿擡頭問他:“可以嗎?”
“湊合吧……”他實在想不出誇獎的話,隻能琢磨怎麼說,才不至于讓她喪失信心。
朱槿心裡有數了,慘不忍睹呗。
龍井交代:“你心中想着融合井、柳、鬼三宿的力量,将它們的力量轉移到你自己身上,迅速結龍神印,期間不能遲疑,我們先讓時空停下來。”
朱槿眺望這方土地,時空仍在繼續運作,此番魔物聳動之下,定有傷亡,若要減小傷亡,必須得讓時空停止運轉。
朱槿苦惱,單獨星宿她可以,三宿一起的話就……
龍井見她犯愁,又補充了句:“朱槿,你即是星宿。”
朱槿看着他,心中重複他的話。
我,即是星宿。
她醍醐灌頂,忽而一笑,是啊,除魔師出生定星宿命盤,她與星宿本就緊緊相連,如今柳鬼二宿她亦能操控,那也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她深吸一口氣,在龍井爪心靜立,不再猶豫,迅速成印,她将自己想象成南方朱雀庇護下的星宿,沒了朱雀經文,唯有手中的龍神印可以依托。
龍井看她動作,同步沉心默念:
“四象起,萬物止。”
朱槿聽見了雀鳴,槿紫色的雙眸如今火紅一片。
蓬勃的力量從她和龍井身體迸發,那無聲之力落下之處,萬籁俱寂,光陰停歇。
朱槿扭頭望向塵世,時空靜止,果然和星盤開啟時毫無二緻。
“師父,成功了。”朱槿欣喜。
“嗯。”
朱槿走到龍爪邊緣,探頭看眼那泥濘沼澤,說實話她沒有千裡眼,根本看不清什麼,但是意外地又她想起了些東西,她對龍井說:“那泥漿中托舉三個人腦袋的東西是彩票。”
她說那東西怎麼那麼眼熟,原是之前淩晨彩票店生魔的那款刮刮樂,那幾款彩票的囍字和胡勇家的喜事配起來十分應景。
“這魔物怕是和彩票同時生魔,估計将那彩票當成了同類,所以到現在都沒吞并它們。”
朱槿歎息,沒想到那彩票被她伏魔後,靠着寬解人願的心思,救了那幾個人的性命,不然胡勇的家人估計早已被吞入泥漿之中,窒息而亡。
龍井望向那泥沼中的三張臉,彩票已用盡餘力托舉着他們,萬物有靈,彩票靈氣将盡,他們也快喪命。
朱槿仰望他:“師父,接下來需要我做什麼?”
龍井:“将你全身心交付于我。”
朱槿理解着他的意思,她的目光移動到了他身上的某處,旋即心領神會,盤腿坐下,閉眼凝神。
龍井承諾她:“不管那下頭的魔胎是何物,今日必不能活命。”
朱槿一笑,龍井言出必行,她沒什麼不能放心的。
今日龍井的心窩骨強制歸位,神龍之骨已全,朱槿方才看的是他心口龍鱗空缺的位置,那地方本該是他的逆鱗所在。
而她,是他的半分逆鱗。
如今以她微薄之力無法挽救這魔物污染之地,那她就扮演好她應有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