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将朱槿帶來一個郊區的一個足球場。

足球場的觀衆席上坐了個人，朱槿熟悉得很，是那個嘴上跟抹了刀子似的周陽。

足球場中間隻有一顆足球，那顆球在自己來回彈起躍動，進了球框，又滾出來，滾動之後它在整個球場肆意狂歡，到了邊界，又及時刹車，重新滾回場内。

遠遠地，朱槿能看見周陽的嘴巴在上下開合，問：“師父，他在說什麼？”

周陽仿佛聽見了朱槿的說話聲，望向她的方向，雖然辨不明他的神情，但朱槿知曉絕對不會是善意的目光。

朱槿聽不見瞧不清的，龍井卻一清二楚。

“都給我死……都給我死……都給我死……”周陽重複着這句話。

他面龐煞白，嘴唇沒有血色，幹裂破皮，輕輕一碰，整張嘴就要滲出血來，他雙眼空洞，眼球突出，全是血絲，眼睑烏黑發青，像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的模樣。

龍井伸出手攔在朱槿身前：“他像個傀儡。”

“足球呢？”朱槿問。

龍井搖頭。

周陽起身，背過身去，宛如喪屍般倒退着向他們二人行進，嘴裡依舊念念有詞。

朱槿警惕：“可是魔氣就是從他身上發出的，足球上也有。”

走了兩步，周陽停頓下來，他仰頭望向天空中的太陽，蒼白的面龐上有淺薄的汗水，他雙手和僵屍一樣繃直，朝着太陽抓取着什麼，抓了半天，空落落的，他又開始上下搔撓自己的身體，像是要扯斷些什麼，皮膚被他的指甲劃出一道道紅印。

朱槿視線在周陽和太陽間來回，有了想法。

她結印念道：“四方之神，南方朱雀，雀靈遮日，日熄月升，月晦星明，星如鬼目，鬼目通天。”

整個天空漸漸陰沉下來，黑暗降臨，夜幕之中無閃耀星宿。

龍井的視線被遮蔽，他豎耳傾聽，周陽倏然消失在原地，有東西刹那移動了過來，朱槿一把推開他，拿着除魔棍橫劈而去，那東西被朱槿擊打着滾落到足球場，朱槿見狀，踩着觀衆席的欄杆一躍而下。

星宿之力減弱，龍井可以逐步視物。

他将目光定格在正下方的足球場，朱槿正在和另一個身影搏鬥，是周陽，或者說是被操控的周陽。

周陽背面應對着朱槿的攻擊，有血色的線從他的頸部喉結下方延伸出來，那血線控制着周陽的四肢和身體，反向擊拳，後踢腿，倒着走路。

除此之外，還有一根血線無線延長，線頭幻化出了兩足，正在帶跑玩耍着足球場中的那顆足球。

無論朱槿怎麼攻擊他，他都不會覺得疼。

朱槿思考着辦法，背對她，為什麼背對她？

她借着除魔棍支撐的力量，從周陽頭頂一躍而過，龍井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刺他喉結下方。”

朱槿凝神，落地後，一擊即中。

血線伸展着想要束縛住朱槿的除魔棍，奈何害怕地顫抖了兩下，縮回了周陽的肌膚中，周陽倒地，足球也停止了動作。

朱槿一陣眩暈，星宿之力消失，她用除魔棍撐住身體，天空嘩然亮起，她眯起眼，井宿之外的力量根本撐不過五分鐘。

龍井心中計算了下自己能夠使用的力量，最終還是選擇從台階走下。

他走到朱槿身側，用自己的身體給她支撐，朱槿靠着龍井，皺眉看着倒地的周陽：“師父，他還活着吧……他臉色怎麼這樣子……”

龍井：“被魔心吸食了精氣就會這樣，他該慶幸未成魔胎，尚無魔蠕蟲，不然已經死了。”

朱槿盯着剛才那血線出來的位置，不過此時周陽的皮膚完好無損，完全不像有異物鑽出的樣子。

“你怎麼想到用鬼宿的除魔經？”龍井側臉看她。

朱槿娓娓道：“啊這個啊，我看他抓太陽的樣子，有點像自救，他好像知道有線纏着他，他抓自己的身體的樣子也像是要擺脫那血線，所以我想着，太陽下我們看不見的東西，是不是在黑暗中就不一樣了。”

龍井有些刮目相看，孺子可教也。

朱槿思忖下，盯着周陽的脖子胡亂推測說：“師父，是不是因為他老說别人壞話，所以魔心長在他脖子裡。”

“非也。”

朱槿見他似乎知道原因的樣子，問：“那是為什麼？”

“我從前見過這類魔物傀儡，凡是變成魔物傀儡的人，自身應當是得了什麼病，病源生了魔意，那病熬幹他的生命以此獲得養分。”

“病？”朱槿半信半疑，“你看他天天陰陽怪氣别人，有力氣的很，哪像生病的樣子。”

龍井看向方才周陽坐着的地方，兩個座椅的夾縫間落了幾張紙，他伸手，那紙自動飛來他掌心.

“我之前勸誡過他，人的言談舉止會一定程度上影響自身的運數，此人心胸狹隘，日日口出狂言，诋毀别人，終究難以善終。”

他懶得看，随意将紙給到朱槿，朱槿接了過去，仔細翻閱起來。

龍井見朱槿已能自己站立，便向前在繞着周陽的身體來回踱步。

“呵，人要死了，無非就是追憶往昔，對過往種種追悔莫及，或是怨天尤人，想拉人墊背。”

“他會來到這兒，一定是因為這裡是他身心最放松之處。”

“足球，也應當是他最喜愛的東西。”

朱槿擡頭看龍井，手裡紙張的内容已經看完了。

龍井問：“如何？”

朱槿神色複雜：“甲狀腺結節五類，癌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