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出一段距離,龍井見四下無人,就把車一拐,停到了無人的小道上。
他拉上手刹,轉頭看着逐漸适應的朱槿,又從口袋裡掏出了另一瓶藥遞過去。
朱槿無精打采掃了眼龍井捏着的藥瓶,鼻子上還塞着餐巾紙,隻能用嘴巴呼吸,她拿過藥,一口幹完,給自己順順氣,看向龍井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怨氣。
龍井淡然:“有何想說?”
“師父,你明明有強效藥,為什麼先給我短劑量的?”朱槿說着還挺委屈,藥效起得很快,人已經漸漸恢複過來了。
龍井鄭重其事道:“朱槿,你不可能永遠手邊都有藥。”
他眼眸深邃,視線定格在她身上,想着:如果有一日,你再次遇到這樣的境況,你就會感激今天有了這番經曆。
朱槿靜靜聽着,她内心深處其實能明白龍井的良苦用心,能喘上氣後,她扭頭看向窗外的景象,她從來沒想過南方之外的地界會是這樣的,魔物在這裡存活似乎已成家常便飯,她不明白,難道此地已沒有除魔師了嗎?
“師父。”朱槿喊他。
龍井在她發問前,已直接回答她:“四方除魔師遵循的規制不同,不是所有人都和南方的除魔師一樣,追求淨土。”
朱槿詫異,回頭看着他,龍井繼續說:“從古至今,其餘三方,皆是這般。”
龍井想着,他剛複生那會兒,以為這世間的變化翻天覆地,後來他能四處移行後,才發覺這樣的平衡一直從千年前延續到了現在。
朱槿陷入沉思,這應當就是龍井之前不建議她離開南方的緣由,也應當是她本能地抗拒離開南方的原因。
龍井看向車外的世間,感慨道:“朱家曾經是個龐大的除魔世家,在這千年間落魄凋零,其實也未必是件壞事,因為正好印證了你的先祖們将南方守護的很好,魔物千年時光在南方逐漸退減,大多數除魔師都淡化了血脈,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唯一留下的,就是你外祖母這一脈。”
朱槿抿嘴,想到她的家人,忽而有些不甘心。
龍井:“為什麼你們這一脈能留下,就不必我多言了。”
朱槿垂眸,因為強大,足夠強大才能庇護其他親人過上安穩平靜的生活,這是一種,無人知曉的犧牲,至少到她這一代,還有誰會知道她是除魔師。
龍井見她不吭氣,便繼續回到主路上前行。
過了好一會兒,朱槿才出了聲:“那我的先祖是怎麼做到的呢,這東方魔氣随處可見,我不敢想,我的先祖們怎麼能将這些清理得一幹二淨。”
龍井想到什麼,有些敬佩:“因為心無雜念,團結一心,所有人都堅持着同一個信念,讓下一代降生在甯靜祥和的土地之上。”
朱槿眼前忽而清明,她眼睛水汪汪的,這得有多強大的決心,才能一直堅守下去。
“朱槿,你和他們一樣。”龍井話語堅定。
朱槿偏頭看他,揶揄道:“我就那麼偉大,我就不可能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龍井嘴角帶了些笑:“偉大不至于,卑鄙無恥倒不會。”
“你就那麼确定?”
“你若卑鄙無恥,自不會遇到我。”
朱槿怔住,她回憶起夏至的那一天,熔漿魔胎出現,擊殺的機會千載難逢,她當時能力有限,想着犧牲自己,還南方一片淨土,得救後用逆鱗治愈重傷的身體時,想法也非常簡單,就是活下來,因為還有人需要她。
朱槿心裡剛起的那點不甘心,也被龍井撫平了。
“當别人的師父,可真不容易啊……”朱槿感慨萬千。
“嗯?”
朱槿笑笑:“誇你呢。”
龍井這師父,是當得真不錯,這短短片刻,隻言片語,讓她浮躁的心緒平靜下來。
她知道,龍井是怕她見識了外面的世界,失去了初心,一旦失去初心,那她先祖們拼盡一生維護的那片安甯,将不複存在。
*
路上龍井給她做心理輔導耽誤了點時間,本來是三小時車程,磨磨蹭蹭到酒店已是晚上九點。
朱槿用自己名義定了兩間大床房,她和龍井住對門,龍井是後來跟着她進門的,也沒被攔下來查身證,算是逃過一劫。
朱槿把行李放進房間,準備邀請龍井共進夜宵,剛打開門,龍井已經靠在門前等她了。
“師父,你未蔔先知啊。”
“你喊了一路餓了,依照你的性子不吃飽是不會睡的。”
“嘿嘿,出發出發,吃夜宵!”
朱槿早在手機上查了杭城不少好吃的夜宵攤子,夜宵嘛,吃得就是街邊晚間的小熱鬧。
避開了網友都推薦的人滿為患的網紅店,朱槿帶着龍井打車到了家本地人愛吃的夜宵店——錢生錢燒烤。
錢生錢的老闆是杭城本地人,脾氣出了名的不好,這店差評非常多,但差評大多都是評價老闆的臭脾氣,從來沒有針對老闆的烤串手藝的,所以朱槿覺得,這一定是家寶藏店鋪。
到了店門口,朱槿發現客人其實不少,但都是來撸串的當地人,沒人舉着手機拍這拍那,也沒人直播營銷,大家都圍桌坐着,啤酒燒烤,聊得不亦樂乎。
“幾位?”服務員端着烤盤從他們身邊路過。
“兩位。”朱槿笑着說。
“那邊請。”服務員指着店外最西側的露天位置,前一桌吃完的人剛走,“你們先坐,我馬上給你們收拾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