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蜷縮在床上，嘴裡直喊冷，龍井将家裡最厚的被子都給她裹上，也無濟于事，她的身體已然耐不住星宿抽離帶來的寒意。

他将她扶起來，與她相對盤腿而坐，擡起兩指，輕點她的心口，将本源之力從此處輸送給她，至少護住她的心脈。

凡人若是心髒停了，就沒救了。

朱槿還是有意識的，她嘴巴也不停，緩和着凝重的氣氛：“師父……你答應我，别殺轸宿。”

龍井阖眼不語，但朱槿說的話，他都聽着。

“我的求生欲很強的，為了外公，為了你，為了我自己，我都會努力活下去……轸宿能帶走其他星宿，也不稀奇，它們本就不屬于我……”朱槿注視着龍井。

龍井這般絕世的容貌，朱槿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她将注意力全數轉移到龍井身上，強制自己不去想身體的不适。

“而且，你是四方神，轸宿是星宿，你們生來就是統一戰線的，你若是殺了她，我怕你……”朱槿停住。

龍井這下睜開雙眼觑着她，“怕我什麼？”

朱槿抿嘴笑了下，說：“怕你和千年前一樣，受罰雷。”

龍井掃過她鎖骨慢慢往上附着的冷霜，陪着她說話：“你若是不想我殺她，不想我受罰雷，那你就撐住。”

“我必然撐得住啊……”說話期間，那冷霜又向上蔓延了些。

龍井一字一句說：“你若死在星宿抽離的冷寒之下，我定神魂聚散，當然全散之前，除了井宿之外的南方六宿，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我就讓你南方永無星宿庇護，千年萬年，月盈無星。”

朱槿聞言苦笑：“師父……你這是威脅我……還是想增加我的求生欲啊……”

“你覺得是什麼，便是什麼。”

“你可别再說的……我都感覺到井宿害怕了……”

“那它就好好聽着，我說到做到。”龍井不苟言笑。

朱槿笑意更濃，咳了兩聲，說：“龍井，我怎麼那麼笨……之前沒看出來你這麼在意我。”

龍井的視線落于仍舊不斷在她肌膚上擴散的冷霜：“嗯，你笨。”

“重點不是笨……是你，在意我。”朱槿糾正他。

“嗯，在意。”

“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朱槿稍稍歪個頭，但也不敢大幅度動作，此時不打探，更待何時啊，這個時候，龍井最是縱容她了。

龍井的目光終于從冷霜上移開，對上她探究含笑的眼神，思忖了下，答：“不知。”

“不知道也沒關系……反正重點是，你喜歡我。”朱槿有自己的邏輯和理論，不管龍井是說了還是不說，這個問題的答案都是——龍井喜歡她。

龍井無奈：“嗯。”

“承認了就好……撬開你的嘴……太難了……”

“不難。”

漸漸地，朱槿的話就開始變少了。

她哪怕再想開口，也有心無力，她嘴唇都在顫抖，單單是井宿的力量，還是太單薄。

龍井上一世和這一世都極少有懊悔的時候，可現在見她痛苦難受，他開始後悔，若是沒有提點她，她也不會去修習其他術法，若是當時她開始修習其他星宿術法的時候就阻止她，也不會落到眼下境地。他從未制止過，甚至還是讓她變成這副模樣的幫兇。

“朱槿，朱槿。”龍井喊她，“别睡。”

“嗯……我不睡……”朱槿的話語已經很輕了，她的睫毛上也染上了霜花，跟着她眨眼的節奏上上下下。

她費力支起眼皮，看他笑嘻嘻說：“放心……我真的不睡……”

“我不死……我死了你也得死……”

“哪怕我當個植物人活死人都好……我都要吊着最後一口氣……”

龍井重重閉上眼，凝神傳送力量。

他這樣通過心脈去輸送，力量走了一半就開始淡化。

若是他化龍身，讓朱槿回到他體内，以神力修複她星宿抽離的空缺，應當是最快的法子。

可是……

以他現在的身體，根本無法再化龍。

龍井眉宇緊擰，若是和從前那次療傷一樣，擁着她睡，讓她貼着逆鱗的位置，是否效果也比現在好些？

他心中再次否定，他的力量甚至都不及那時穩定充盈，效果興許會更差。

從她的心髒入手，居然是思來複去最有效之處。

朱槿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擡手，輕輕用指腹摩挲了兩下他的眉心，“别皺了……都不好看了……”

聽見朱槿安慰他的話，龍井的焦灼才稍稍平複了些。

他不敢多思，将力量源源不斷輸送給朱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龍井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朱槿已木然垂下腦袋。

他能感覺到她在呼吸，眼睛也沒完全合上，但意識已經模糊，能做到這般，真是應了她對他的許諾，絕對不會睡……

“朱槿？”龍井的聲音都有些輕顫。

室内靜了幾秒，龍井才看見她的睫毛動了下。

朱槿使着全身氣力，從喉嚨裡擠出了個字，輕的不能再輕：“嗯。”

龍井将她的模樣納入眼中，心如刀絞。

他撤回點在她心口的兩指，将她擁進自己的懷裡，盯着床頭朱槿特意為他找來的的西湖水，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她睫毛動了下，想要擡手，可再無氣力，她隻能從唇間擠出字眼：“我……沒……事……”

“還有個法子。”龍井貼着她的前額，輕聲說。

朱槿強打精神聽着，腦袋昏昏沉沉，實在無法回應了。

“我知道你還聽着……”他垂眼看她，“你别怨我。”

龍井撫上她的面頰，擡起她的下巴，視線在她臉上打量了許久。

朱槿的雙眼費勁聚焦，她能感覺到龍井注視着她，再接着就有溫軟的東西蓋上了她的唇。

龍井吻住了她，朱槿還是有意識的，她心中悸動，可身體受限沒有任何動作。

她能感覺到龍井的小心翼翼，他每次落下的親吻中都有神力，接觸的地方，神力輕輕擴散，溫暖着她被冷霜覆蓋的身體。

那些霜化成水，粘在被褥上，冷寒沒有被徹底遏制，融化的地方又再次起了薄薄的霜雪。

龍井暖和的手掌貼着她的肌膚，他周身全是四散而出的神力，那些力量在他每一個動作之下，都去到了朱槿的身體中，待她身上的一切障礙都被清除幹淨後，龍井靜靜擁了她許久。

“你現在應比剛才清醒些了……”他悄聲在她耳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