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時雨一驚,連忙扶着小鹿站起,卻見一個黃衫女子手持荷花窈窕而來,對她施禮道:“見過衛家娘子。”
衛時雨連忙還禮,“不敢,請問小娘子貴姓?”
她心中納罕異常,衛時錦長袖善舞,能和這些貴女們打成一片,她卻從沒赴過什麼宴,眼見這女子氣度不凡,腰上還佩着柄短劍,實在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黃衫女子笑道:“原來衛娘子不識得我?”
衛時雨不好意思的笑笑,“娘子恕罪,是我眼拙。”
黃衫女子道:“不怪衛娘子,當日你我相見,我戴着帷帽,你并未瞧見我。”
“我曾去懷遠堂看診。”
衛時雨恍然,病人有千千萬,她哪裡能記得。
那黃衫女子續道:“家父是兵部侍郎,我姓林。”
衛時雨重新施禮,“原來是林娘子。不知身子是否痊愈?”
這林娘子倒也不拘小節,伸出手腕,送到衛時雨面前。
衛時雨更不扭捏,診了會脈,豁然笑道:“林娘子,我雖未見你容貌,卻識得你的脈,你是反關脈[1]。唔,脈象平和,确實比從前好了許多。”
林娘子收手笑道:“我若不好,豈非誤了衛娘子的名聲。我打小寄養在外祖家,身子一直不好,若非得遇衛娘子,隻怕如今還纏綿病榻。”
“僥幸,僥幸而已。”
“衛娘子何必自謙?”
衛時雨笑道:“不瞞林家娘子,為你診病确是費了我莫大心思,也是我得意之事,但世間多是虛情假意之輩,我若是如實講了,怕吓到你。”
林娘子歎道:“我打小也是跟着外祖舞槍弄棒的,幾句話如何能吓到我。”
“我瞧出來了,林娘子不是等閑人物,否則也不會來招惹我。”
林娘子莞爾一笑,歎道:“那裡實在氣悶,我來躲躲清淨。”
這林娘子瞧着比衛時雨還小,但生性疏闊豁達,兩人言談甚歡,渾然忘了相看之事。
“你這胭脂好生漂亮,是哪家鋪子買的?”
衛時雨回頭去望,卻見幾個衣着光鮮的娘子帶着丫頭簇擁而來,對她評頭論足。
“這桂葉眉畫的好生漂亮啊。”
“這披帛的繡花紋樣甚是别緻,我來瞧瞧。”
眼見着貴女們要上手拆了衛時雨,林娘子搶上前道:“看看便罷了,不許動手動腳的。”
一個梳着高髻頭簪牡丹的女子嗤笑道:“我識得她,不過是個商賈之女,得了逍遙侯青眼混迹于此,什麼出身,還不能碰一碰麼?”
林娘子冷然道:“若是要碰,我的鳳鳴倒是可以借給你用用。”她伸手一探,自身上取出短劍,橫到那女子面前。
女子退了半步,面上露出驚懼之色,“你敢在此處動手?”
林娘子道:“要動手的可不是我。”
口中說着,已将手上的荷花斬成兩半,“這是适才王家郎君送的,我再送給妹妹如何?”
“你自己留着吧。”
眼見幾個女子退了幾步,衛時雨忙道謝,“多謝你替我解圍。”
不想這林娘子收起短劍,卻跟着問了句,“你這胭脂到底是從何處得來?”
衛時雨兩眼望天,“我還以為你不愛紅妝呢?”
“我是女子,如何不愛裝扮?這短劍也是為了佩着好看。”林娘子笑道:“快說,我去買了送給阿娘。”
衛時雨低聲道:“是我家中姐姐做的,改日送你一罐。”
林娘子露出豔羨之色,“我家中姊妹,可無如此手巧之人。”
“快瞧呐,是小侯爺!”
湖邊突然喧嘩起來,貴女們像喜鵲般叽叽喳喳的在盛贊逍遙侯。
衛時雨皺眉去看,卻見荷花裡駛出一條小船,夏停雲正拎着個酒壺坐在當中,他對面坐了個女子,頭戴金蓮花冠,穿一身青色道服,手裡拈着酒盞,與逍遙侯似是極為熟稔。
也不知誰起了個頭,摘了朵荷花遠遠擲出去,雖未落到船上,卻極大的鼓勵了衆位娘子。
一時間,朵朵荷花被折斷,又紛紛被投擲到船上去。
夏停雲也未料到竟會如此,他扔出去幾支荷花,但更多的荷葉荷花卻扔了過來,眼看那小船就要不堪重負,在湖中蕩悠不停。
衛時雨捧腹大笑。
林娘子奇道:“你笑什麼?”
“我想起被人看殺的衛玠了。”[2]
“那是誰?”
“一個美男子!”
正談笑間,卻見那小船已然搖搖欲沉,夏停雲扔了酒壺,抱起那女子,自船上一躍而起,躍到了橋邊。
衛時雨這次瞧清了,那女子正是清河元君。
逍遙侯揮揮手,帶着清河元君向外走,攔在他面前的女子倒也不敢阻攔,紛紛後退。
忽聽哎呦一聲,一個女子應聲而倒,竟然暈在了夏停雲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