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侯的馬車确實寬敞,那馬兒訓練有素,坐在上面竟然比牛車還穩當。
衛時錦小心翼翼的在角落裡坐着,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入定了般。
夏停雲靠坐在車窗邊,饒有興緻的看着車外景色。
衛時雨卻沒這二位裝腔作勢的本事,先開口問道:“不知侯爺怎會在此處?”
似乎是聽到侯爺二字,衛時錦的睫毛顫了顫,卻仍舊忍住沒有擡頭。
夏停雲今日穿的随意,未戴幞頭,着一襲紫色圓領窄袖長袍,腳蹬皂靴,似是外出歸來,額上還有細汗,他飲了盞清茶,淡然道:“清河元君命我來接娘子。”
衛時雨心中腹诽,面上卻和氣道聲有勞。
夏停雲轉過頭來打量衛時雨,幾次相見,她都是狼狽模樣,如今看來,隻見她面若桃花,膚若凝脂,梳着端莊的雙螺髻,戴着金步搖,簪着芍藥花,穿一襲煙霞色廣袖長衫,石榴紅裙,着實新鮮有趣。
“衛娘子今日裝扮,想必能得許多金簪。”夏停雲揶揄道。
夏朝這種男女相親聚會,多帶着些男尊女卑的意味,男子若相中了女子,可送金簪一枚,若是沒有看中,便送荷花一枝,衛時雨早就心存鄙夷,還真當自己是皇帝選秀呐。
因此她聽見夏停雲嘲諷,冷冷哼了一聲。
“侯爺說笑了,我不過是商賈之女,如何敢攀附當朝權貴。”
夏停雲颔首道:“你知道便好。”
衛時雨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仍不免氣悶,遂轉身看向桌案上的雕白鶴五足銀熏爐,不再理他。
“瞧什麼呢?”夏停雲非要來問。
“我看這香爐不錯,等會趁侯爺瞧不見,好偷偷拿走。”
衛時錦再也忍不住,咳了一聲,狠狠地瞪了自家阿姊一眼。
夏停雲不以為意,嗤笑道:“這是聖上禦賜之物,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衛時雨拍拍手,笑道:“既是陛下賜的,侯爺就好好享用,正好這熏着沉香祛濕,省得您總是肚腹不适。”
“你!”
衛時雨素來牙尖嘴利不饒人,管你是皇天老子呢。
百花宴設在東城的永樂坊,原是前朝一座荒廢的公主府邸,年久失修,住不得人。
府中有一池活水,雖是經年無人看管,荷花卻依舊年年盛放,清香動人。
後來便有權貴出資修繕,每年盛夏都要辦幾次荷花宴,久而久之便成了少年男女們賞花遊玩之地。
衛時雨一路上猜不透逍遙侯的心思,待夏停雲和她們一起下車時方才明了,當真是懷璧其罪啊。
滿京城王公家的小姐們眼看她和逍遙侯同乘,各個眼神兇狠,恨不得就要上前撕了她。
“這逍遙侯不是奸佞一個嗎?為何人人對他趨之若鹜?”衛時雨小聲問道。
衛時錦奇道:“阿姊從前不是最歡喜他麼?”
衛時雨暗叫不好,趕緊敷衍一句,“我那是年少輕狂,不懂事!”
說是池塘,但面積不小,衛時雨瞧着倒像是個人工湖,湖上有橋,雕梁畫棟,荷花盛放,粉白相間,遠遠的望不到邊際。
她不由再次感慨,是誰在院子裡造這麼個湖,光是人工養護不知道要廢多少銀錢,衛府和這裡一比,當真是小的可憐。
湖邊尚有涼亭,亭中放着消暑之物。
少年男女們分隔兩岸,多半在此歇息,賞花飲酒對詩,好不自在。
夏停雲一來,頓時引來好一陣喧鬧,衛時雨隐約能聽見隔岸女子花癡般的笑聲。
看來追星一族,古往今來,都是差不多的。
衛時雨本想照料些妹妹,未想到衛時錦跟她行了個禮,“阿姊,我去對岸找傅姐姐了。”
果然是個小狐狸,還沒過河就要拆橋,衛時雨不知她何時結識的權貴,沖她擺擺手,“去吧,小心别掉到湖裡去。”
“阿姊小心才是!”
衛時雨确實該當心,那逍遙侯猶嫌不夠,竟引着衛時雨一路向前,去見主人家。
衛時雨見那些貴女們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立時跳進荷花湖裡躲個清淨。
“侯爺,我要去摘朵荷花,恕不奉陪!”衛時雨行個禮,轉身便走。
“小心别落水!”夏停雲在身後殷殷囑咐。
“這是哪家的姑娘?竟讓逍遙侯高看一眼。”
“你看那妖妖娆娆的樣子,定然不是好人家的。”
“哼,定是使了什麼狐媚手段。否則逍遙侯哪裡看得上她。”
衛時雨咬牙走遠,她真恨不得将這些貴女們丢到湖裡去,可惜這裡不是衛府,容不得她胡鬧。
不一時貴女們便忘了衛時雨,她躲在人群外,掰扯着手裡的面食,投喂湖中的小魚小蝦。
小鹿去摘了個大大的荷葉,頂在兩人頭頂,坐在那裡陪她喂魚。
“姑娘,你不去相看嗎?”
衛時雨嘟囔道:“我才不願意湊這個熱鬧,難道當真給那些郎君們做妾嗎?”
“姑娘自然是要做正妻的啊。”
衛時雨卻不以為然,雖則她家财萬貫,但卻入不了這些高門子弟的眼,做個妾也算是擡舉了。
“衛大夫好興緻啊,怎麼不去賞花?”身後突然有聲音傳來。